我就像一条追逐汽车的狗（我就是一条追逐汽车的狗）

《西部世界》第一季第五集（全文约5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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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世界》第五集标题为“Contrapasso”，意为“报复刑”或者说“一报还一报”。

这个词来自但丁所著《神曲》中的《地狱篇》，意指堕入地狱的灵魂所受惩罚须与他们生前犯下的罪恶相等，也就是罪与罚相称。

在本集中，大部分情节也与标题是对应的。

首先是福特对于自己的怀疑，可以理解为他追求“意识”的惩罚；

罗根因埃尔拉佐陷入南方军暴徒手中，是他屠杀行恶的惩罚；

德洛丽丝所经受的诸多折磨，是她不断追求自由意志、脱离程序控制的惩罚。

其余我们不多列举，但是“报复刑”的含义倒是值得思考一下。

表面上看，“报复刑”是一种罪罚相称，其动因必须是“罪恶”；

但是在本集中，很多角色所遭受的“惩罚”并不能说是因为他们犯下了“罪恶”，而仅仅是他们所作出的选择和行为而已。

我认为这体现了基督教中的一种观念，即“原罪论”。

“原罪论”由罗马帝国时代的著名神学家奥古斯汀提出，他几乎可说是基督教最重要的一位神学家，其思想影响了后世几乎所有的基督教教义。

该理论认为，任何人天生即是有罪的，我们的罪来自祖先亚当与夏娃；

他们违背与上帝的约定，吃了分辨善恶的果子，这种悖逆给一切人带来了“罪恶”。

基督教之所以是反动的，其核心就在于此：

人是因为知晓了“善恶”才获罪，而这其实正是代表了人类的一切感性和理性，也就是我们感觉、感情和思想的一切能力；

因此，“原罪论”的本质必然是反对一切认识的，也就必然是反对一切的发展和进步的，而这正是“反动”的实际含义。

我认为最能体现这一观点的电影，是波兰斯基的《第九扇门》，我可能会在之后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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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本集不再是以阿诺德和德洛丽丝的对话开始，而是以福特为主角。

这无疑印证了我在上一集所指出的，德洛丽丝所处时间线发生的变动，以及她故事内容的变化。

同时，这也印证了我所提到的另一个观点，即福特和阿诺德的同一化。

正因为阿诺德不能再以一个“引导者”的形象在一集的开头出现，所以就需要另一个“引导者”，而与阿诺德身份同一的福特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接下来我们看看本集中，福特开场所讲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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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时候，我哥和我想要一只狗，于是我们的父亲买了一只灵缇。

灵缇是一种赛犬，终其一生都围着赛场一圈一圈地跑，追逐一只毛毡布做成的兔子。

有一天，我们带它去了公园。我爸警告过我们这狗跑的有多快，但是我们抵挡不住诱惑，于是我们取下了狗绳。

就在那一瞬间，那条狗发现了一只猫。我猜它一定是误把那只猫当成毛毡布做的了，它撒开腿就跑。我从没见过比那条狗跑起来更美的东西。

直到最后，它抓住了那只猫。令所有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它杀死了那只小猫，把它撕成了碎片。

然后它坐在那里，一脸迷茫。

那只狗一辈子都在试图抓住那东西，然而当它真的抓住之后，它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福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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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解释一下意象。

这条狗代表了始终试图追求某些事物的人，这里主要是指福特自己和阿诺德。

狗一生都在追逐一只毛毡兔子，意指福特二人所追求的事物，很有可能是虚无缥缈的。

这体现了福特最初就抱持的，对于host能否产生真正“意识”的怀疑态度。

不过我认为不仅如此，福特不只是怀疑host，也一直怀疑人类是否拥有真正的“意识”。

福特也参与了对于游客数据的采集，也知道提洛公司利用其来预测游客们的行为和喜好；

因此他很有可能会相信，人类所谓的“自由意志”也只不过是一个谎言。

狗的一生都在追逐某种虚无缥缈的事物，因为它相信这是它存在的终极意义；

可是一旦它真的抓住了那只毛毡兔，一旦他实现了自己所相信的意义，他就永远失去了人生的追求和存在的意义，就必然会陷入自我怀疑和迷茫之中。

如果把这只灵缇犬和福特对应起来，就说明福特此时也开始感到有些迷茫。

在他真正实现了让host产生“意识”之后，他开始不确定这一切是否有意义，不确定他的一切计划是否有意义。

而其中最有趣的一点是，福特称此为“最令人难过的事”。

根据我们此前的分析，福特原本是一个比较多愁善感的人；

然而因为搭档阿诺德死去所引发的自责，福特才强迫自己成为了一个坚强冷酷的人，以实现阿诺德一生的追求。

然而即便如此，福特依然不可能脱离自己最初的本质，不可能真的变得毫无感情。

在内心深处，他仍然是那个敏感甚至有些脆弱的不幸男孩（这也是为什么他要保留一个自己童年样貌的host，福特以此来将自己心中的两种人格区分开来）。

福特依然会对一切充满怀疑和不确定感，依然会害怕自己和阿诺德一生的追求毫无意义，依然会像那只杀死小猫的灵缇犬一样，坐在那里，眼含泪水，一脸迷茫。

而这一切之所以令福特感到难过，是因为他不能允许自己真的表露出脆弱或者迷茫的一面；

他必须坚持下去，即便一切都毫无意义也绝不能后退，尽管这根本并不是他的本性。

福特意识到，自己心中仍然保有脆弱敏感的一面，这才是他感到难过的原因。

最后一提，最后一句话和本剧编剧乔纳森·诺兰的哥哥，克里斯托弗·诺兰在电影《黑暗骑士》中小丑的名言如出一辙。

事实上，乔纳森也的确和哥哥一起担任了《黑暗骑士》的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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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一条追逐汽车的狗，即使追上了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我只是必须得做点什么。

（I’m like a dog chasing cars. I wouldn’t know what to do if I caught one……I’d just do thi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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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德洛丽丝，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点，那就是时间线。

如我之前所说，从第四集之后，德洛丽丝的主时间线就转为了三十年前，但这并不意味着不会再出现三十年后的镜头。

事实上，本集中就出现了多个隐秘的闪回镜头，嵌套了她在三十年后故事的零星碎片。

在这些镜头中，场景没有明显变化，因此只有通过某些特定细节才能判断具体的时间线。

例如德洛丽丝和威廉初到珀里亚的晚上，二人对话之后德洛丽丝落单，并在亡灵节游行中看见自己；

在追逐自己的过程中，德洛丽丝听到一个声音，并因此昏迷。

这一段镜头没有明显剪切，但是实际上是两条时间线的相互穿插。

如果注意德洛丽丝最后听到的声音，就会发现并不是阿诺德，而是福特；

随后德洛丽丝与福特对话，其实正是福特语音控制她昏迷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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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在哪儿吗，德洛丽丝？

-我在一个梦里。

-没错，你在我的梦里。告诉我，你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吗？

-梦只是内心的自言自语，没有任何意义。

-不，梦意味着一切。在梦中，我们告诉自己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可能会成为什么人。你又做梦了吗，德洛丽丝？想象自己摆脱了那些小小循环的束缚，担当起更重要的角色？不过恐怕我也不该因此对你不满。……我父亲曾告诉我，要对人生知足，这世界不欠我的。所以，我就创造了自己的世界。……告诉我，德洛丽丝。你还记得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

-抱歉，我有时候会忘记一些事情。

-这并不是你的错。但我肯定你还记得他，阿诺德，那个创造你的人。

-抱歉，我并不记得任何叫这个名字的人。

-不过你确实可以。即便经过了这么多次更新，他还在那里，得以完美留存。你的内心就像一座隐秘的花园，即便死亡也无法触及里面盛放的花朵。……阿诺德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他叫我帮助他。

-帮他做什么？

-摧毁这个世界。

-但是你并没有这么做，是吧？你满足于那些简单的故事循环，至少大部分时间是这样。……我很好奇，倘若你真的担当那个更重要的角色，你是会成为英雄，还是恶人？……

很抱歉打扰了你，但是……除了你我之外再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我们所理解的那些事。

-我们……是很久的朋友吗？

-不。我不会用‘朋友’这个词，德洛丽丝。绝对不是‘朋友’。（福特眼中隐含泪水，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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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特与德洛丽丝的这一段对话，完美印证了我此前的所有观点：

福特过去和现在是截然不同的人，因此会问德洛丽丝；

福特完全知晓德洛丽丝能听到阿诺德的声音，知晓德洛丽丝已经回想起阿诺德是谁，也知晓德洛丽丝在欺骗他（注意德洛丽丝最初说自己不记得“阿诺德”，然而接下来又被福特套话，说出阿诺德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福特在怀疑自己让德洛丽丝获得“自由”是否是正确的决定，和本集开头我对他的分析完全吻合；

福特说德洛丽丝不能说是自己的“朋友”，他在此前提到阿诺德时，也说了完全一样的话，这说明二人在福特心中的身份其实已经完全重合了；

最后福特的泪水并不算是特别明显，但是安东尼·霍普金斯的表演非常精确，完美表现出了“福特”这个角色外表冷酷而内心仍有脆弱的本质。

坦白说，我在上一集分析福特时，还在担心自己有没有过度解读；

不过本集对于福特的种种描绘，我认为已经明显证实了我对他的分析。

很多人在这一段只注意到德洛丽丝在福特走后，黑暗中自言自语“他不知道，我什么都没说”；

然后就以为福特此时被欺骗了，德洛丽丝已经觉醒了；

然而这完全是错误的，只是编剧的障眼法而已。

福特依然是知晓一切的“神”，德洛丽丝依然是他的提线木偶，这才是真相。

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开始意识到“神”的孤独和脆弱，开始触及福特真实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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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我们来看看罗伯特·福特最后与黑衣人的对话，这段对话也有深浅两重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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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情况怎么样，罗伯特，离我要找的东西接近些了吗？

-你究竟在找什么呢？

-在找一个叫‘怀亚特’的人，他在甜水镇杀了一名农场主，带走了他的女儿德洛丽丝。

-最后那部分我可从没听说过。

-我只是觉得你的故事可以加点修饰。我一直觉得，这个地方缺少一名真正的反派角色，所以我就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了。

-我承认，我缺乏想象力来构想你这样的人。然而，这种紧迫感却并不符合一个角色，这体现出了一种焦虑。

-不过另一方面，怀亚特可是一个全新的存在。他是否是下一个挂在游客自己家里的墙上、供他们显摆的丑角，还是你终于制造出了一个有价值的敌手……一个阻止我找到迷宫中心的人？

-你到底希望在那里找到什么呢？

-（黑衣人转向旁边的泰迪）你知道你为什么存在吗，泰迪？外面的现实世界，那个你永远都不可能看到的世界，是一个富饶之地，是人们一辈子紧紧抓住不放的温柔乡。所有的需求都得以满足，除了一个——存在的目的和意义。所以他们来到这里。他们可以感受到一点点恐惧和兴奋，享受一些积极的破事，拍上一张该死的照片，之后就回家。但我觉得在这一切之下，还掩藏着更深的意义……这里的创造者想要表达的东西，真实的东西。

-如果你是要找故事的寓意，那你大可以直接开口问我。

-那我就需要一把铲子了。我要问的人在35年前就死了，几乎把这地方一起带进坟墓。几乎，但不彻底。多亏了我。……亦或者他还是留下了什么？我在想，如果把你切开，我会发现什么呢。（黑衣人对福特拔刀相向，旁边的泰迪立即拦下刀，福特冷笑漠视）这是你来这里的目的吗，罗伯特，试图劝我放弃？

-恰恰相反，我没有任何立场去阻碍一趟自我发现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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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黑衣人对福特的称呼就比较特殊，不是姓氏“福特”而是名“罗伯特”。

“西部世界”的其他员工都称呼他的姓氏，以表示对他的尊重，而黑衣人则不同。

他试图通过直呼其名来建立自己的强势地位，而福特听后毫无表示，对黑衣人的挑战不置可否。

另一方面，黑衣人之所以敢对福特直呼其名，自然也有原因，那就是他收购了35年前濒临破产的“西部世界”，如今仍然是最大股东；

而黑衣人在试图建立地位优势时，也没忘记提醒福特这一点，不过福特听后依然不动声色。

其实在二人的这段对决中，态度已经表露得十分明显了。

黑衣人试图在气势上压过福特，但这一行为本身就已经透露出了他对于福特的畏惧；

因为他在面对其他任何人或host的时候，都很轻松地通过话术建立起了优势，而这些技巧在福特面前统统无效。

福特面对黑衣人的挑战，态度始终不变，仿佛旁观者一般；

这一方面体现出福特根本没有把黑衣人放在眼里，另一方面则侧面表明了福特来见黑衣人的真实用意。

他当然不是为了阻止黑衣人，反而是为了引导他继续旅程；

从而按照自己编写的剧本，让黑衣人帮助德洛丽丝找到“迷宫”的中心。

福特的新故事线也包括黑衣人这个角色，因此需要时不时地将他引导到正轨上，这也体现了福特对于人性的绝妙理解和操纵。

总的来说，这一段文戏还是很精彩的。

屡次试图进攻无果的黑衣人，以及安守阵地不动如山的福特，通过言语进行了一次正面交锋。

这段情节既补充了故事背景，又把二人性格更深刻地描绘出来，作为结尾也很是值得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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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其实本集就没有太多值得分析的地方了，只要跟随故事剧情发展就可以。

因为我们在之前几集的分析已经非常详细，基本把值得注意的伏笔都已经点明；

所以此后的故事其实已经没有太多新的悬念，而是开始正式揭开伏笔，并且进一步扩充创作者自己的观点和思考。

因此，在接下来的文章中，我主要是分析一下经典对白的内涵，至于剧情就不多提及了。

另外关于引用的对白，我都是根据字幕组的翻译又修正了一下，应该比现在网上的字幕更准确一些，原意大部分都可以以本文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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