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见过如此沙雕的改编(是一次别样的重逢)

我从没见过如此沙雕的改编(是一次别样的重逢)(1)

□ 逄春阶

电视剧《渔岛怒潮》,把我的记忆拉回三十七年前那个雪夜。那年我上初二,我软磨硬泡,从女同学那里求来名叫《渔岛怒潮》的小说,在复习代数的晚自习课上,我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光,正津津有味地低头看到“小白鞋”搞破坏的情节呢,数学老师的一只大手,将书薅走。我站在雪地里祈求,老师不为所动。女同学见了我就索书,我总躲着,后来逼急了,脱口骂了句“小白鞋”,有人起哄,“小白鞋”成了女同学的绰号。我们自此结怨。

“小白鞋”在小说中,是个阴险、狡诈的坏女人;在同名电影中,演员张慕芹饰演的“小白鞋”,更是个十足的恶妇。当时,对小说和电影中“小白鞋”形象,没感觉有啥问题,只觉得这样的女人死有余辜。当年,女同学被冠以“小白鞋”的绰号,对她伤害够大的。

时过境迁,现在看,无论是从思想内容还是艺术特色上看,“小白鞋”与丈夫李祖忠一样,都是脸谱化,概念化的,干瘪而苍白。

改编电视剧,对“小白鞋”这个角色,来了个大反转,“小白鞋”在剧中成为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形象。她颠沛流离,沦落青楼,遇人不淑,只好游走于三教九流之间,在“讨好别人”中苟活着。电视剧观照到了人性之复杂,开掘出“小白鞋”向上向善的一面,身处逆境,但不放弃对新生活的向往,始终期盼能够像刘三嫂一样走到哪里都被人尊重,被人瞧得起,因而慢慢学着独自撑起自己的生活。“小白鞋”变得有血有肉,真实可信。

我肯定电视剧版对“小白鞋”的改编。一是把“小白鞋”当成人,当成女人来塑造。“小白鞋”的扮演者林静“用现代人的视角来诠释了这个角色,使小白鞋这个人物也具有现代女人的观念,为理想的生活而奋斗”。二是忠于原著,但不拘泥于原著。原著写在特殊时期,自然有历史的局限,大胆突破局限,正是改编者的使命所在。原著是在不断改编中“成长”的。原著是胚胎,在改编中长出根芽,发出枝叶;原著是泉源,在改编中涌出活水,散出涟漪。

我看过英国TNT剧院出品的莎翁名剧《驯悍记》,这部戏在忠于原著的基础上改变了故事发生的背景,将舞台由文艺复兴时期搬到了现代社会,改编版以剧中剧的形式展开,大幕拉开,一个醉汉在观众席中喋喋不休地侃着足球然后睡去,在梦中目睹了悍妇被驯服的过程。传达的主题是男性“驯服”女性的想法在现代不过是醉汉的黄粱一梦。拂去历史的尘埃,让古典跟当代对话。善莫大焉。

《渔岛怒潮》原著“小白鞋”是作恶到底,最后的下场是被铁蛋在她门前埋下地雷炸死。而电视剧中的“小白鞋”,则是良心复苏,本性回归,悬崖勒马,为保护刘三嫂而牺牲,临大节而不亏。这样的改编,是一种在原著基础上的再创作,情节上的再丰富,反映了不同时代人们审美情趣的变化。

饰演“小白鞋”的,是青岛人林静,她曾在电视剧《汉武大帝》中饰演过卫子夫,这个角色,演员王灵、宁静、张檬、王珞丹都演过,我觉得林静演得传神,古装扮相楚楚动人,举手投足充满古典韵味。而“小白鞋”这个角色,与卫子夫不同之处是,如何在正与邪、美与丑、善与恶中小心翼翼地拿捏,在塑造角色中有发挥空间,就看你怎么发挥了,林静在剧中显示出自己的功力。她获赞“催泪神器”,一点不奇怪。

《渔岛怒潮》《大刀记》《地雷战》《铁道游击队》等这些“山东故事”,曾滋养了我贫瘠的童年,它们就像我的玩伴,蛰伏在我的记忆深处,而新一代影视人有意识地“改编”它们,对我这样的观众来说,则是一次别样的重逢,一次记忆的打捞,一次必要的提醒。我对此充满敬意。

曾把《渔岛怒潮》借给我的那位同学,已到了当奶奶的年纪,有一年回家碰到,我说到往事,她说不记得了。“小白鞋”的绰号,曾像膏药一样贴在她身上,同学们都知道,她能忘了?这越发增加了我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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