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五魁想表达什么(为了狗而毁灭的美人背后)
牛月清说:"人都说他写女人写得好,女人都是菩萨一样。年前北京一个女编辑来约稿,她也这么说,认为你庄老师是个女权主义者。我也不懂的,什么女权不女权主义。"
柳月说:"我倒不这样看,他把女人的心理写得很细。你上边说的那些话,我似乎也在哪一部书里读到过的。我认为庄老师之所以那么写女人都是菩萨一样的美丽、善良,又把男人都写得表面憨实,内心又极丰富。却又不敢越雷池一步,表现了他是个性压抑者。"
以上文字摘自于贾平凹的小说《废都》,1993年,贾平凹的小说《废都》一经出版,便在文坛上掀起轩然大波。
在此之前,贾平凹所写的《满月儿》、《果林里》及《鬼城》等著作让他在作家圈里崭露头角。因其作品中表现出的清新动人、富有哲理等特点,被作家甚至是读者评论为“文坛最干净的人”,可谓是万千宠爱集一身。
然而,由于《废都》中大量露骨的描写,贾平凹被拉下神坛,推到了风口浪尖上,批评声此起彼伏,有人痛骂它是大众文化和感官文化排挤精英文化的畸形产物,甚至从小说内容的批判上升到了对作者品德和私人生活的攻击。
北大教授孟繁华更是直接呵斥《废都》是明清文字遗风的拙劣承结,畸形文化的产物。于是,在一片骂声之中,《废都》很快便被禁止出版和进行影视改编。贾平凹也失去了原本追随他的读者们,从一个“文学界最干净的人”变成了“最为流氓的一个作家”。
因此,《废都》也在通常意义上被认为是贾平凹作品的分水岭,在此之前,他的作品更多着力于商州的风土人情,描写的人物大多带有理想化的纯美和真挚,“灵”的成分更重,如《满月儿》中的月儿和满儿,《浮躁》里的小水。
而在此之后,他的作品更为大胆直白,所描述的女性角色往往有着超越时代的主动和勇敢,她们对于情欲毫不隐讳的追求和向往,使得她们身上充满了原始的、蓬勃的生命力。
但与此同时,相应的男性角色却一直是被动和压抑的,就如柳月所说,他们对于美丽的女人有着本能的占有欲,但在真正面对时,却又变得怯懦起来,这样的心理,恰恰体现了作者苦闷压抑的心态,以及面对旧的道德秩序被破坏,而新的又未建起时的茫然无措。
而《五魁》就是这样一部典型的作品,主人公五魁本是一个卑微的驮夫,他从一个恪守规矩的良民变成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从一开始对女人当菩萨般尊敬爱护到后来成为娶了11个压寨夫人、肆意玩弄女性的恶魔。
这颠覆性的变化让我们看到“灵”与“肉”间的缠斗、纠葛,也让我们看到了人性,欲望,背叛和羞耻。
一
在陕北高原,由于地势崎岖,山高沟大,接亲的花桥没办法走,新娘子只能由人背着从娘家送到婆家,而五魁由于年轻力壮,就专门充当了替人“背媳妇”的角色。
鸡公寨的大户柳家要娶儿媳妇,五魁和一帮年轻小伙子前去接亲,刚一见到新娘子,就被她的美震慑住了。于是,迎亲的小伙子故意拖延时间,却招来了白风寨的土匪。
五魁为了保护女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奔逃,然而他们还是被土匪抓住了,为了保住五魁的一条命,女人只得跟土匪走。
五魁不愿意女人被土匪霸占,他凭着一腔勇气孤身上了白风寨,骗寨主唐景说女人是白虎星,专门克男人,为此甚至不惜冒着耳朵要被毒聋的危险,唐景信了他的话,把女人还给了他。
为了一个自己仅仅背过一次的女人,五魁却豁出性命来救她,这基于雄性解救雌性动物的本能,但更多是潜意识里的英雄主义。
女人的美超凡脱俗,但对他这样一个卑微的驮夫却给予了少有的善意,她对五魁轻言细语,五魁被蜜蜂蛰了,她吐自己的唾沫为他止痛,这样一个既美丽又善良的女人,代表了男人的最高理想,在五魁的心里,她是如同菩萨一样的存在,值得为她舍生忘死。
二
女人被救回柳家,可不幸的是,柳家少爷在去拿火药准备抢女人回来的时候,失手被炸断了双腿。
五魁得知后后悔不已,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为了能经常看到女人,他接受了柳老爷的”好意“,来到柳家做长工。
在柳家,两人之前的温情继续流淌,五魁怕女人洗绷带手冷,大清早为她挑水温好倒在大木盆里,女人看五魁裤子破了,就改了丈夫的一条裤子给他穿。五魁并没有要将女人占为己有的欲望,他此时的感情,完全是一种”利她“的存在,只要看到她过得还好,就十分满足了。
然而,柳少爷因为失去双腿变得喜怒无常,更有了”性虐“的癖好,不分白天黑夜,随时都要两个粗笨丫环抱着他享用女人,女人稍作反抗,立刻会受到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
女人忍受不了,哭求五魁带她走,五魁茫然无措,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柳老爷带人赶到,将五魁赶走,更将女人活活弄瘫,让她成为一个只能躺在床上的”睡美人“,一具被当成发泄工具的行尸走肉。
她的非人遭遇最终激起了五魁的血性,他冒死潜回柳家,带走了女人。
三
故事到了这里,似乎只是一个少奶奶和长工跨越阶级的爱恋,但在大师笔下,精彩才真正开始。
将女人带往深山后,两人远离人群,没有了身份的束缚,也不必担心遭到非议,已经没有任何障碍阻止他们在一起。
然而,五魁却退缩了,他在两人的卧室中间垒起一堵墙,对女人屡屡向他表示出的好感视而不见,甚至在女人主动搂抱着他时也坐怀不乱,推开了女人。
“去了那边,女人会如何看待他呢?强迫是完全可以如愿的,这女人就是自己的了,可英英雄雄救她出柳家,原来是为了自己,这岂不如同土匪唐景,唐景他们抢人且公开说是为了个压寨夫人,而自己却打着救人家的名分,做乘人危难的流氓无赖了!即使女人乐意地收纳自己,在五魁做人的规矩中这又是一场什么事体呢?”
在五魁的心里,这样的举动无疑是高尚的,他对女人的情感已经超脱了世俗的肉欲,上升到类似于信仰的高度,在这样一套逻辑里,和女人发生肉体关系是卑劣的、不道德的,只有把她当成女神般敬仰、丝毫不带邪念时,才是高尚且纯洁的。
这也许是一种被高尚借口掩饰的自卑心理作怪,因为害怕失去女神,所以宁可把她当成一座象征着美的圣洁雕像,唯有这样,才能保全男性尊严。
而只有当女神被玷污,走下神坛时,才有勇气把她当成一个活生生的女人,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女神背后是被牺牲掉的男性尊严。
如同《美穴地》中的柳子言对美艳的四姨太一见钟情,但当她真正躺在他怀里时,他急得满头大汗却始终没法像个真正的男人。
而当四姨太被逼毁容,被财主像丢一件破鞋子一样丢给他后,他反而“再不是旧日无能的男人,他是丈夫,尽着丈夫的职责。”
这种近乎变态的心理,却是贾平凹真实心境的表现,在一本他写给别人爱情诗集的序中写道:
“他永远是一种错过机会的遗憾,是一种当面羞怯后的自责,便只能深深地陷进幸福的单相思的渊谷里了。惆怅、失意、痛恨、更大的痴迷,神魂颠倒,已经达到了极致,放达超脱成了博爱,进入讴歌纯情崇高爱情的境界。”
但是,站在女人的角度来说,她所渴望的,既不是被柳家少爷当成玩物,也不是被五魁当成神一般膜拜,她所追求的,是“人”的生活,拥有人的情爱,为此,她不惜逃离丰衣足食的柳家,然而,就在她丧失了行动能力,被五魁带到山上后,她又被罩在被当成“神”的巨大阴影里。
于是,女人不得不把自己作为“人”的情感,寄托在了名为“四眼”的狗身上。
但是,这一切被五魁发现了,自己视若神明的女人竟然会为了一条狗痴痴呆呆,颠颠倒倒时,他把仇恨完全发泄在了狗的身上,当着女人的面将它活活吊死。
女人彻底绝望了,五魁已经不是那个两次救她的英雄,而是连她一点仅有的快乐也要剥夺的恶魔,她抓毁了自己的脸,纵身跳入冰涧。
她的死,既是对命运的反抗,更是无语的讥讽,五魁口口声声对她好,却将她逼上了黄泉路,她宁可赔着狗去死,也不愿和他一起活。
这样的举动无疑也导致了五魁精神世界的全面崩塌,曾经深信不疑的道德体系分崩离析,到底什么才是对的,自己所以为的高尚和柳家给女人的迫害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那个禁欲的五魁陪着女人一起消亡了,取而代之的,是欲望彻底被释放的土匪,他抢了11个女人当压寨夫人,超越唐景,成为被通缉的匪首。
写在最后:
在《五魁》中,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女人,无疑是勇敢的,她在遭受柳家的虐待时,能够勇敢向五魁求救,又在对五魁彻底失望后,亲手了结了自己。
她有两次抓过自己的脸,第一次,是在求五魁带她走时“抓花了脸,成了丑八怪了,让他休了我去。”第二次,在自己脸上抓出了深深的血道后,“双手一撑,反过身掉向涧下去了”。
她一定以为是自己的美导致了不幸,为此,她不惜以毁掉它来向将她“物化”的男权作反抗,然而,她的反抗在整个社会的体系下,微弱到了可笑的地步。
表面上看,柳家害她,五魁救了她,但实际上,柳家和五魁对她的本质是一样的,柳家不惜把她弄瘫来保障她的绝对忠诚,而五魁把她当成“神”,其实也是深层的集体无意识中,对女性守贞的约束,她自始至终,都没有逃出过那张大网。
而她所渴望的,像“人”一样活着的欲望,注定无处安放,无路可逃。而作者用“女人”的泛称来替代名字,恰是在隐喻当时的状况下,女性群体面临的共同困境。
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那种连作为人最基本的欲望也要抹杀的道德,终已逐渐消亡,而它带来的伤害和毁灭,却是不应该被忘却的。
毕竟,你来人间一趟,
你要看看太阳,
和你的心上人,
一起走在街上,
了解她,
也要了解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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