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农村工作(八十年代初农村基层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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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代农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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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节、分了吧
“站长,你要给我发奖金。”
晚上农水员回来向我汇报工作。
“为什么?”我问。
“你没有算账吗?这几个桥给你省多少钱啊?”
“省多少钱?”
“估计在30%以上。”
“光材料差价、劳务差价、间接费用省下的就有30%。”我讲。
“那个重力式孔桥结余可能要多一些,四个挡土墙都减少一半了,基础也省下一点,应发奖金了。”
“什么?基础你也敢减少,想死啊!怎么回事?走看看去!”
“站长,你不要大惊小怪的,你看那档土墙都把道路占了一半了,还有必要砌筑吗?两边的基础下面都是硬砂礓盘,洋镐都砍不下去,一砍火星四射,民工的手都震裂了,还有必要开挖砂礓盘吗?该省的就省了。”
这话听起来很熟悉啊?这不是张寨金技术员的话吗?现在应用到我身上了。
“桥塌了你负责任啊?进去了喝四个眼的稀饭!”
“站长,你一百个放心,一点事都没有,这是该省下的,不然,我也不敢和你说。站长,你也太会抠了,不发我奖金,还找我的事,以后我都给你埋在地下,让你一分钱也省不了。”
“我们该弄的已经弄了,不能再干冒险的事,工程质量必定是我们的责任。”
“站长,你就是胆小,要是在其他站里肯定奖励我。”
农水员不高兴地嘟哝着出去了。
我心中很清楚,出了问题都是我的,那就不是奖金的问题。
“过节了,我们算下账,发点奖金吧?”
老安拿个笔记本凑了上来。
“这是大整帐啊,工程上一万块钱起码有三千多元的节余,不要说打井、卖水泥、黄沙、井管、混凝土构件檩条的收入了。”
老安迫不及待地数着家珍。
“让会计算一下吧,看我们这半年多挣下多少钱。”
我安排老安和会计对一下账。
我知道老安的笔记本记得很详实,工程上每一笔收入、支出都是经他的手,我是个甩手的。
我知道,工程材料都是按预算价开的领料单入账,人员工资是按工程预算做的工资单,包工头领工资时多签一份工资单。其实,也不用包工头签,会计让老安代替签好了。
工程材料数量都是按预算工程量入账的,那是一大本整帐。
只是多种经营核算麻烦一点。
现金收入,我老婆管账。
材料收发帐,老站长记。
打井收入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卖多、卖少,钱物对照就行了。我不想过问,都交给老安监管办理,我是个清闲的人。
“乖乖!我们这几个月没少弄钱啊?”
老安摊开小本子对我讲。
“你看,我这本本上记得账清清楚楚,工程每座桥单独核算,黄沙、水泥、构件厂材料卖出数量,这样下来,我们这几个月挣了好几万呢,这钱怎么分啊?”
“你明天先和会计对账,合账后确认数字后再讲。”
我心中也突突作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大的钱数。那花花绿绿的票子,能像生产队年终分配得打款一样,按公分、人口“三七”比例坐下来“分红”吗?
这几个月,工作上都如意,基本上想什么来什么,都能按计划实现,经济大发展。
去年的工程已经完成,今年又批下十多座桥,新增工程计划十多万元。很明显,什么都不干,年底也有几万块的收入。那可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们水利站大门东西各有两个简易棚搭建的饭店,他们都等着做我们和供电所的生意,两家的生意产生竞争态势。
供电所每天都有几场饭局,那是用电户申请用电请客吃饭。
水利站逢集都有几场饭局,那是行政村申请建桥请客吃饭。
平时我们自己也有饭局。
在水利站门前开饭店是绿洲人做生意的首选。饭菜一度竞争到一元钱一盘炒肉片,一元五角一条红烧鱼,一元五角一只红烧鸡。那饭菜只是成本价,而且我们点饭菜不付现钱。
“刘站长,你门前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建门面房出租?那一间门面房每月起码可以收几十元,这可建十多间,一年就是几百块,比干啥生意都好。就这么定了,靠大门东面的一间我要,每月给五十元,如果你不建门面房子,我建,每月给你五十元地皮钱,你干不干?”
说这话的是绿洲街上的一个生产队长,他的外号叫“老赖”。他“四愣子眼”一翻不认识人。不要说给你租金,还不知他是干什么用,说不定你还倒欠他的钱呢?这个房子必定要建,不然这块门面房地皮也会丢掉的。
我的想法和老安讲了。
“这是个赖孩子,谁也惹不起,谁也不和他一般见识。他耍起赖不要命,是地方势力的拜把子,房子建好也不能租给他。”
老安心有余悸。
“我们八月十五,能分多少钱?我们工程这一块可以拿出壹万多元,剩余的转入多种经营收入共计叁万多元。这是开天辟地的收入,除冷江以外,哪个水利站多种经营收入也没有我们的多。我们不动多种经营的,只分工程的。”老安讲。
“会计的意见呢?”
“他还不是按咱们的意见办?我说这次没有他父亲的,只算他一份。会计、你、我,咱们三个人每人五千,其他每人五百,因为活都是我们干的,责任都是我们三人的。就这样他们都会喜欢的屁急似的。”
老安胸有成竹。
我知道这是水利局下面各个水利站,多年的通常做法,都是“吃光、喝光、分光”,账面年年亏损,办公经费费支出困难。
我耳边响起潘局长开会的声音:“当领导了,第一不要离钱近,第二不要离女人近。”
“离钱近了容易进去,一辈子都完了。离女人近,容易破坏家庭,老婆一哭二闹三上吊,群众议论、反应,组织上一调查,你也就完蛋了。想提拔你时,群众花个八分钱,可以调查你半年,就够你受得了,这是我们的看家本钱。”
“你们当领导的手里有权、有钱,能给别人办事,别人都看着你呢。你吃了别人的嘴软,拿了别人的手短。你不给人家办事?你拿的东西要送回去,吃的东西要吐出来。倒时候,恐怕吐不出来了,也送不回去了,不知不觉上贼船了,出事了,进去了,丢人打家伙的,哭都来不及!为此,枪毙的都有!到那时,就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女人的问题了!”
潘局长端起保温杯子,小心的呷了一点很烫的茶水,慢慢的放下杯子继续说:
“我知道,你们单位都有小金库。不然我到你们那里吃什么?喝什么?那吃的、喝的都是水泥、都是砂子,都是你们的小金库。但是小金库也是公家的,要保管好,必定都是公款,不能进个人的腰包。”
“有些单位,工程一年一年地搞,没有工程就没有饭吃。我问你,我们给你的工程间接费呢!材料价差呢?人员工资差价呢?都吃完了吗?肚子里装得下吗?一天三顿,每天都算,那钱也吃不完啊?我不点名,反正咱们哑巴吃饺子,心中都有数。为什么有的单位基础一年比一年好?为什么有的单位几年下来还是那个穷样子?年年亏损,办公经费、车旅费报不掉?特别是水利站,你们都是知道的!”
“有些都是老同志,也干不几年了,我也干不几年了,我也不想和你们认真一般见识。
你们青年人就是要自律,和别人不一样!特别是文焕、刘戡,你们俩人年轻,要比着干,你们两个的工程量都是差不多的,工程结余也应该是差不多的,我对你们站里的基本建设要求也是一样的!
水利站要一年一个样,三年变大样,最后实现自给自足,做出样板来,不要把钱都给我泡在酒壶里,招待东南西北往来的客!”
当我听到“不要把钱都给我泡在酒壶里,招待东南西北往来的客!”时,浑身不禁身打个冷颤,这是明明白白地在敲黎文焕。
“其他站没有事吗?可以贪污工程款吗?你们吃水泥、喝黄沙可以,但是绝不能私分工程款,发现一个处理一个。要求局财务科盯紧一点,严格一点,严厉一点,给我把这个家把好。这也是对同志们的负责啊!不要退休了,临死前又喝碗狗肉汤!”
会上,局财务科长,反复传达省水利厅、地区水利局、县财政局关于财政制度方面的要求,强调财经纪律,要求干部廉洁。什么样的发票不能报,什么样的奖金不能发,什么样的福利不能搞,车旅费控制的标准,吃喝控制的标准,小金库核查办法,建立内部审计制度,责任追究,完全按照县财政局文件办事等等。一大套规章制度,把听得人,一个个吓得脱帽挠头、目瞪口呆,对号入座,都认为是在说自己,是在敲打自己,不知不觉屁股下面冒烟火,痒痒起来,有的人急匆匆向厕所跑去。
那“财经纪律”的敲打是每次会议的专题,是经常性的,每次会议必疾言厉色。
潘局长最后又讲:
“在这里我再重复一遍,我下乡和你们区里区委书记、区长,喝酒时说的话、表的态、许的愿、涉及到的物资、钱财的问题是不算数的!我讲给你们一座金山也是不算数的!”
下面一片哑然。
“什么时候说的话算数?形成文件后的话算数。有红头文件、白纸黑字盖有大印的不赖帐。你们不要老是讲我老潘说话不算数,那是酒后说话不算数,谁让你们灌我酒喝呢?”
潘局长说话的幽默,活跃了一下听会人的气氛,下面开会的人一阵笑声,气氛轻松一点点。
老安没有参加过局里的中层以上干部会议,他是寡妇走黑路,什么都不怕的。
“老安,我也想要钱,但是,你说分钱的事我不敢干。”
“又不是你自己装腰包的,咱们都有,我不说,会计不说,其他人谁会知道?除非你和你老婆说,你对你老婆也不能说。”
老安要求我的工作对我老婆保密,我越听越害怕。
要知道,我是被老婆领导的啊?
水利站里这半年的经营管理,事大事小,大多数都是出于老婆的枕头里。
我和老婆数说了这半年站里的收入情况,讲出老安的想法。
老婆一听,一票否决。
“但是,搞点福利还是可以的,比如给每人每天发下乡补助费,毛巾、洗衣粉、工作服、汗衫、防暑降温费、取暖费什么的。”老婆讲。
“你讲的这些局里都有标准规定,我们都搞了。现在半年下来,我们的小金库就几万元了,老安要求‘三一三剩一’分完。我们每月工资四十多元,一年的工资还不到五百元,按照老安的分法,这分的钱太多了啊!要捅出去会出人命的啊?”
“不行,绝对不行。那就建房子吧,把站里的路修一修,修成水泥路。再打个压水井,我洗衣服也方便些,不然每天跑那么远去机井里提水、拎水不方便。”
这是老婆的建议。
分钱的事情不了了之。
老安从此不愿意自己点火烧饭,每餐必叫菜,叫菜必要烟酒,大门前两个饭店轮番来,通通记在水利站户头上。
有饭局吃喝别人的,没有饭局的时候,自己向饭店里要烟、要酒、要菜,也不忘把我和老站长拉上,同时还要送一个菜给我老婆。
我不在家,他也让饭店送一个菜到我家的厨房里,吃喝统统记账挂在水利站我的名下,每个单子他签字写上经手,月底饭店直接找会计要钱。
会计则让我在饭单上签字冲抵笔记本里的小金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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