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故事细思极恐的细节(明代上下尊卑有别)
长生骑着马,望着眼前的这一队军兵,面色凝重。自打今晨由客栈出来,直到刚刚可以望见了延津县的城池,忽然就被这些人给拦在了路上。
‘鞋,可不是这么穿的……’
‘我自穿了,你能奈何?’说话的正是凤公子凤千羽,而跟他争吵的却是一位面露痞气的军汉。
‘奈何?少年好大的口气,就冲着你这句话,爷我马上就能砍了你的双脚,信不?’
军汉说的不错,大明律令,凡庶民、商贾、技艺,杂军等等闲职人员一律不得穿靴。唯有‘士’或‘农’,才有资格穿上靴子和锦缎丝绸。上下尊卑分的清清楚楚,即便是那些富可敌国的巨商巨贾,也从不敢坏了规矩,去挑衅那位洪武皇帝的威严!
长生与濮英、范老,身上穿的都是棉布长袍,脚上蹬着菱纹履。而凤千羽则是一身的狐裘,脚上却穿了一双不知是用什么皮子缝合成的高腰马靴。走路时,有袍子遮挡,几乎没人能够瞧见。可这一上了马,双腿下伸,恰巧便被这一队军卒瞧了个正着。
‘你大可一试!’凤千羽的声音似乎比这天气还要冰冷。
‘呦呵,看来今天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你还真当咱们手里的刀是假的了。弟兄们,上,把那小子的脚给我砍了!’
眼见着那几个军卒一拥而上,伸手就要去抓凤千羽,长生急忙给身旁的濮英跟范老使了个眼色。因为他心里清楚,看来这件事情只怕不能善了,为今之计,也只有让二人护着自己和凤千羽逃离此地,然后再作打算。
正当这场恶斗一触即发之时,忽听身后不远有人高喊了一声,‘住手’!紧接着,便见三匹快马,闪电般的冲到了眼前。
长生打量了一下来人,看上去,那像是一主二仆。为首的是一位富家公子打扮,只不过身上却穿了一件团花员外衫,外面罩着大氅,而脚下也是蹬了一双软底儿的快靴。长生认得,那是官靴,因为汤阴知县私下里见他的时候,就是穿的这种。
‘刘二牛,你等因何在此争吵?’果不其然,富家公子打扮的连头都没抬,反倒是他身旁的一个奴仆,用马鞭指着那军汉问道。
‘回大人,方才小的几个在此巡值,就发现这人竟穿了一双长靴,正欲……正欲将他拿住治罪!’见了来人,军汉立时没有了刚刚的飞扬跋扈。
‘哦?当真有人敢僭越了礼法,公然招摇?’富家公子瞧了瞧在场的众人,随后也把目光落在了凤千羽身上。
‘确实如此。’军汉小心翼翼的答道。
‘那你可曾查验过人家的路引户证啊?’大明法度,凡离家百里者,须持官府发放的路引户证,否则当依律治罪。
‘这……这倒没有……’
‘倘若人家要是身有功名的生员呢?’
‘这……’
生员已经迈过了入士的门槛,虽然还没有拿到朝廷的俸禄,但在地方上已经有了诸多特权。就比如,能不能穿上靴子……
富家公子模样的只是三言两语,再瞧那几位军卒的脸上,已然见了冷汗。这也难怪,一个即将做官的书生,又岂是他们这样的小军所能比拟的?即便那位书生,眼下还没有中得功名!
‘大人……’
‘天色已然不早了,想必你们的妻儿业已做罢了饭菜,正在等着你们回去……’
‘多谢大人宽恕!’
这队军兵之所以会在城外路上拦下长生几人,自然也并不是想将他们砍手砍脚,无外乎讹诈一些钱财罢了。哪知凤公子并不买账,他们也是骑虎难下。如今那位大人给了一个台阶,他们自然也就借机而下了。
‘多谢大人仗义相救!’
一瞧为难自己等人的那些军卒已经跑没了踪影,长生赶忙由打马上下来,对着那位富家公子模样的大人抱拳拱手。而令他诧异的是,作为事主的凤千羽却并未道谢,甚至就连马都没下。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何况本官也只是说了几句实话而已。’那人露出了一丝笑意,对着长生也拱了拱手。
‘若无大人直言,今日这一番口舌,定然在所难免。’
‘哈哈哈哈,这种事情时有发生,可本官作为这延津县的知县,却从未过问。’
‘哦?’长生听的有些糊涂。
‘其实民也好,军也罢,毕竟都要养妻活儿,维持生计。我大明开国时日尚短,北方且又在连年征战,府库空虚,实是无法将这天下的所有子民,统统顾念周全。就比如方才这刘二牛等人,三个月都不曾拿过一分粮饷,这才会拣些个说辞,来在城外索要钱物。而几位一看就是赴京赶考的举子,只是这位兄弟衣着华贵,才会让他们动了贪念。好在有惊无险,所以还请诸位看在本官薄面,莫要深究,将事情就此揭过了吧!’那人似乎是瞧凤千羽面色不善,所以说的十分婉转,也非常客气。
‘个中蝼蚁缕蒙尘,飘零如许苦做争!这天下百姓,兴亡亦苦,大人能如此体恤民心,当真是一位难得的好官!’
‘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罢了。几位此番赶赴京师,山高路远,多多珍重,咱们后会有期!’言罢,那三人打马扬鞭,直奔着延津而去。
‘凤贤弟,即便那些军痞无理,可毕竟这位大人替我们解了危难,你如何连一声答谢都没有呢?’三人走远,长生才沉着脸,对凤千羽出言问道。
‘此人很是奇怪,灵台晦暗,元神溃散……’凤千羽的声音很轻。
‘灵台晦暗、元神溃散?贤弟言下何意?’
‘不出三日,这位大人必死无疑!’
凤千羽话一出口,不仅是长生,就连一旁的濮英和范老都大吃了一惊。
‘那你刚刚为何不提?如此,我们也好帮他一帮?’
‘哎,大哥有所不知,致他于死地的并不是什么明枪暗箭,更不是突发恶疾!’
‘那是?’
‘天谴……’
凡大奸大恶、为天地所不容者,惹来上苍降下责罚,才能称之为‘天谴’!
相传当年隋唐大战,赵王李元霸横勇无敌,在阵前打杀了天宝将军宇文成都,而他自己最终也死在了天雷之下!世人都不明就里,认为李元霸武艺绝伦,盖世的英雄,不该是这种死法。其实这也是因果循环,命里该然!想那李元霸乃是西天佛祖驾前金翅大鹏转世,而那宇文成都却是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临凡。这二人按理说前世同为佛家尊者,后世又都拜了紫阳真人为师,传承一脉,本不该互动刀兵。可李元霸却偏偏未听其师教诲,以下犯上,打死了宇文成都,这才触怒了上苍,招致了天谴!虽说也只是一些奇闻异传,无迹可寻,但听在长生的耳朵里,却是宛若惊雷!
前些时在安平城,长生就曾见过凤千羽的手段,后者只是透过张九龄的一双眼睛,便还原出了那桩凶案当时的场景,而且也是千真万确。更何况,那位来去无踪的白慕尘,此时身边大狐狸所化的范小贤,还有那位被濮英误杀、冤魂前来索命的行商,哪一桩哪一件都仍似在眼前。如今凤千羽言说这位大人将遭天谴,长生又怎能不信?
‘可有补救之法?’陈长生好像并不希望凤公子一语中谶!
‘大哥莫不是以为方才的这位大人,当真是什么良善之辈?’
‘我见他言辞恳切,且又替我等解了危难……’
‘正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哥哥您又怎知那刘二牛等人,不是受他差遣?’
‘这……’
‘大哥心地良善,自然不似我这般多有思量。既如此,不如你我就在这延津县住上两日,倘若后日清晨,这位大人仍是安然无恙,我便同你一道,去到他的府上登门谢罪!’
‘凤公子言辞凿凿,断然不会有假!公子,日后凡事您也需多听多看,以免中了小人的暗算呐……’范老忽然说道。
‘那好,那我们今晚便宿在这延津县。’
……
延津知县陈恩祖领着两个随从,打马回了县衙。刚一进门,就瞧见刘二牛一伙军卒正在大堂等候。
‘大人,今日那后生如何来历?为何您不让兄弟们动手呢?’此时红日西垂,衙门里也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所以一见到陈恩祖回来,刘二牛立时大声喊道。
‘瞧着穿着打扮,定是赶考的举子无疑。而且其中的的一个,应是行伍出身,没瞧见他马背之上挂着的那杆长枪吗?’
‘那个大个儿?’
‘你等应该知晓,我大明虽说允许人携带刀剑,可像长枪这等的制式兵器,却严禁带在身边。这几人不但穿了靴子,还携带军械招摇过市,你觉得他们会是普通人吗?’
‘可……’
‘常言说,盗亦有道!老祖宗教你的可不是什么道义,而是要你谨小慎微、眼睛雪亮。有的人杀就杀了,可也有的却是万万不能招惹。一旦惹上祸端,莫说是你等小军,只怕就连我也是自身难保。’
‘小人懂了……’
‘下去吧。’
‘是!’
凤千羽没有说错,刘二牛一伙兵痞正是受了这位延津知县陈恩祖所差,才会在城外拦路行劫。而且,他们可不仅仅是讹诈钱财,但凡遇见那不愿屈从的,便一刀下去,要了性命。而之所以刘二牛等人会如此凶残,其实主要也还是这位陈知县的授意。
‘大人,县衙门外来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子求见,说是您之前的书僮。’陈恩祖遣退了众人,正在堂上闭目养神,忽听有差人来报。
‘书僮?’
‘对,他说他叫春儿。’
‘什么!’
一听到这个名字,陈知县顿时被惊得由打椅子上跳了起来,同时纷乱的思绪,也又将他拉回到了两年之前……
在上一场的恩科当中,九江才子陈恩祖金榜高中,却因得罪了主考的上官,一直没有得到朝廷征辟。时隔一载,直至洪武四年秋,才被放了开封府延津县的知县。邸报传来,陈恩祖喜出望外,赶忙打点行囊,领着新婚燕尔的夫人素云,前往延津赴任。
那素云夫人年方二八,生的花容月貌、千娇百媚。她与恩祖本是指腹为婚,后来恩祖家境败落,其父便欲让她择人另嫁。怎奈素云心有所属,坚持不肯,最终才成就了这桩美满姻缘。如今苦尽甘来,诸人俱是万分欣喜,其父深知素云体态娇弱,恐难忍长途跋涉,于是便赠了一辆车马为她代步。
随同恩祖前去赴任的还有自家的书童春儿和一个车夫,他与春儿都是骑马,而那马车则是载着夫人素云紧随其后。就这样,一行人晓行夜宿,半月之后,终于来在了开封地界。
眼见着离这延津县也不过百里之遥,忽然有一群盗匪拦住了去路。几人当中,只有那赶车的年纪较长,而且又是素云家中的老仆,见此情景便迎了上去。他本想哀告一番,再使些钱财消灾,哪曾想那伙盗匪甚是凶悍,未等其开口,便将他斩于了刀下!
古语有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陈恩祖见那车夫身死,心中大骇,此时也顾不得尚在车中的夫人素云了,连忙调转马头疾驰而去!一口气跑出去十几里,见并无贼人追来,陈恩祖这才勒住了坐骑。心中自知素云难逃魔掌,不由得也是一阵羞愧,可事到如今多想无益,只能换了一条小路,继续朝着延津赶去。
两日后,陈恩祖终于来在了延津县,交接了印信,住进了县衙,他这才堪堪稳住了心神。来时平步青云的欣喜,早已被失去了娇妻的懊恼冲的淡如白水。所以恩祖也没有心思打理公事,一连几日都只是蜷缩在内堂,托病不出。这一日,他正在借酒浇愁,忽见一衙役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给您贺喜!夫人到了!’
闻听此言,陈恩祖立时一愣。心说,素云她想必已身死多日,又怎么会突然登门?可见那衙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于是只好满面狐疑的走了出去!
刚出了县衙,就见门外站着一位美貌的佳人,仔细一瞧,不是那夫人素云又是哪个?陈恩祖百感交集,随后两人是抱头痛哭!
‘我这莫非是在做梦不成?’
‘青天白日的,又哪里来的梦啊?那一日,贼人尚未动手,便被过路的官军杀散,我寻不到你,只好一路打听着,来在了这延津县。’素云深知恩祖心有疑惑,于是轻声的说道。
‘春儿和那马车呢?’
‘连你都吓得逃命远去,又何况是他们……’
‘哎!是我辜负了你呀,若不是……’
‘往事不可再提,日后你我还似从前般恩爱便好……’
夫人见四下围满了衙役,赶忙捂住了恩祖的嘴,随后二人这才欢天喜地的回到了县衙。
经此一难,陈恩祖与夫人素云更是恩爱。二人除了恩祖打理公事以外,整日都是混在一起,耳鬓厮磨,简直腻到了骨子里面。今日这一听春儿也逃脱大难,来在了县衙,他顿时便有了些惊疑不定。那么说,故人重逢,本该是大喜过望,为何陈恩祖偏偏却要心存疑虑呢?其实,这也他的性情所致。此人心思缜密,往往遇事也比旁人考虑要多,从今日里对待长生等人一事,便不难看出。
‘公子,我、我可算找到您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来在了堂上倒头就拜!
‘你是……春儿?’
陈恩祖打量了半晌,这才发现来的正是自己的书童春儿。他心中大喜,连忙转过书案,将他扶了起来。
‘你那日没死?’
‘那贼首见我乖巧,便将我带到了山上与他们打杂,两年来,一直如此。直至前夜我趁其酒醉,逃出了虎穴,又疾奔百里,这才来在了延津县!’书童心有余悸的说道。
‘当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想不到除了那车夫,你与夫人竟都能安然无恙。走、快随我去内堂拜见夫人,想必她见了你,也定是欢喜非常!’
‘夫人?哪位夫人?’
‘自然是你家主母素云呐……’
‘老爷莫不是久思成疾,发了癔症?那日我亲眼瞧见,夫人她被贼人一刀削去了半张面皮,死于非命,又如何能够安然无恙?’
‘什么!那这两年来,一直与我耳鬓厮磨的?’
春儿话音未落,陈恩祖已是抖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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