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卡夫卡的城堡(卡夫卡心中永远到不了的城堡)
如果你读书是为了找乐赶时髦,卡夫卡的《变形记》绝对不适合你,不适合你美酒加咖啡的浪漫。书中荒诞的痛苦,会将你刚刚举起的酒杯轻易击碎。如果你不是一个盲目的乐观主义者,此书可谓精彩至极,可反复阅读、细细品味。
——《卡夫卡传》
很多人认识卡夫卡,可能都是通过语文课本中的《变形记》节选。兢兢业业工作并热爱家人的格里高尔,一觉起来变成了大甲虫,荒诞而可悲的故事就此展开。
作为上世纪初,现代主义代表作家的卡夫卡,悲剧和荒谬是其作品中常见的基调。卡夫卡出生于一个犹太商人家庭,彼时犹太民族的处境与其耳濡目染的犹太文化,都为其文风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因为身份带来的孤独感,卡夫卡生前一直默默无闻地孤身创作,但在其死后的多年,人们终于发现了卡夫卡作品的价值,并将卡夫卡与法国作家马塞尔·普鲁斯特,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并称为西方现代主义文学的先驱和大师。
卡夫卡的一生短暂,留下的作品也不多,《城堡》是其生前最后一部长篇小说。
01.《城堡》与《西西弗斯的神话》,徒劳挣扎中产生的荒诞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土地测量员K来到了城堡附近的村落。他接到上级老爷的任命,安排他到城堡来进行土地测量工作。但刚到村子里,K就遇到了难题。想要进入城堡,就需要拿到进入城堡的许可证,尽管电话联系了城堡的人,对方也确认了是需要一名土地测量员,但K因为拿不出一纸证明,还是被困在了城堡之外。
被困住之后,K并没有灰心,他试着通过各种人去寻找可以直接联系到城堡里克拉姆老爷的人。然而,好不容易联系上的村长却告诉他,城堡里并不需要这样一个岗位,之所以K会接到任职安排,是因为中间环节消息传达的不及时。这个结果显然是不能让K满意的,于是K继续努力去找到儿和克拉姆对话的机会。
在对可能与克拉姆有关系的人的层层探访中,K终于发现,每个人仿佛都见过克拉姆,却没有人能确切说出克拉姆的样子,就像很多人都与城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都无法与城堡中的人产生真正的联系。克拉姆真的是存在的吗?城堡又真的是存在的吗?直到小说的末尾,K都没有见到克拉姆,也没有看到城堡。这是小说本身的荒诞之处。
但K明知一切努力都可能是徒劳的,为了能够和克拉姆产生联系,认定克拉姆的情妇为未婚妻,并把一个连办公室都进不去的跑腿信使当作救命稻草。努力折腾一圈,最终还是回到原点,未婚妻跟人私奔了,见到克拉姆老爷的秘书却也没能说到自己工作的事情。
K的白费力,就像加缪《西西弗斯的神话》中的西西弗斯。一遍一遍地把巨大的石头推上山顶,然后巨石一次次地滚会山脚,每一天的光阴都消耗在看起来永远不会有结果的事情上,但对西西弗斯来说,“他爬上山顶所要进行的斗争本身就足以使一个人心里感到充实。应该认为,西西弗斯是幸福的”。
对K来说,也是一样。虽然做了所有努力,又让一切回到了他刚进村时的样子,但K也是毫不后悔的。在这不断与荒诞现实与人们荒诞待遇相对抗的过程中,K也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02.《城堡》荒诞中蕴藏的现实主义思想
《城堡》创作于1922年,彼时虽然一战已经结束,但留在人们心中的巨大伤口却没有消弭。现代工业的兴起,催生了前所未有的先进武器,为了贪婪的欲望,人类将这些象征科技进步的枪支弹药用于屠戮自己的同类,西方自由、博爱和人道理想的观念,西方文明在现代战争的冲击下,变得脆弱不堪,这时,主张诚实表达,并不愿刻意粉饰太平的现代主义就诞生了。
《城堡》中,也处处流露着现代主义的荒诞与悖谬。
小说的开头,K于深夜到达,村子被积雪覆盖,黑暗与浓雾下,城堡更是连影子都看不到;黑夜中看不到城堡算是情有可原,可是在接下来的数天里,K通过各种方式想要看到城堡还是没能成功。
这里,城堡成了如同一座看不见的隔离墙,把世界分成了城堡里与城堡外的世界。城堡里的是老爷们,衣着光鲜,行踪神秘;而城墙外的普通人,穿着邋遢的衣服,终其一生都以能与城堡发生哪怕一丝的关联为荣。城外的人终其一生想要进去,城堡里的人却不用花费任何力气,就可以在两个世界穿行;就像卡夫卡一直努力想要融入社会,然而犹太民族出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语言让他寸步难行,这种情况下,现实主义的荒诞和悖谬感就产生了。
一边想要努力融入环境,另一边却在拼命把主人公推向远方,想要靠近与冷漠拒绝之间产生了巨大的鸿沟。卡夫卡没有回避这种冲突,而是通过村民对K的态度,详细刻画了这种冷漠。
这一点,在K被村长“好心”安排去做校工时,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安排他去做校工,却不安排专门的宿舍;让他寄居在教室里,寒冷的冬夜却不提供取暖的柴火;女老师可以当众斥责羞辱他,小学生也可以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嘲笑他。彼时的K有未婚妻,有助理,却依然像个没人在意的流浪汉,谁都可以可以欺负他,谁都可以指派他。而后来,未婚妻也抛弃了他,与助理私奔。转了一圈,K又回到了无依无靠的只身一人。
这种被抛弃感,就像战后心灵受到重创的人心,任你如何挣扎如何反抗,世界终归一片无人应答的死寂。
03.没有归属感的卡夫卡与流浪的犹太民族
与《城堡》同一时期创作的《饥饿艺术家》中,艺术家一直在进行绝食表演,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艺术家说,“以为我找不到之和自己口味的食物。加入我找到这样的食物,请相信,我不会这样惊动视听,并像你和大家一样,吃得饱饱的”。
卡夫卡的作品中,无论是饥饿艺术家还是K,他们身上都有着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落寞感。字里行间这种化不开的孤独感,究其根本,是源自卡夫卡的犹太民族出身。
卡夫卡的时代,犹太民族流浪了数千年,他们散落在世界各地,即使凭借智慧取得了财富,也无法被主流社会接纳。因为宗教信仰不同,因为语言不通,犹太人之间互相抱团,形成了民族内部的小团体。自幼学习德语的卡夫卡,即使在民族团体内部,也无法很好地融入其中,这就造就了其作品中深深的孤寂感。
靠经商赢得了财富的卡夫卡父亲,为了让儿子看起来不那么“犹太人”,为卡夫卡在安排了德语教育;且由于父亲对犹太教会活动的不热忱,卡夫卡从小也没有机会接触其他犹太教教众。所以,语言、宗教信仰、民族等因素,让卡夫卡无论在哪里,都像是个局外人。
正如联邦德国研究卡夫卡的专家巩特尔·安德尔斯评价卡夫卡说的:“作为犹太人,他在基督徒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不入帮会的犹太人(他最初确实是这样),他在犹太人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操德语的人,他在前捷克人当中不是自己人。作为波希米亚人,他不完全属于奥地利人。 作为工伤事故保险公司的职员,他不完全属于资产者。作为资产者的儿子,他又不完全属于劳动者。但他也不是公务员,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作家。而就作家来说,他也不是,因为他把精力耗费在家庭方面。可‘在自己的家庭里, 我比陌生的人还要陌生。"
卡夫卡从1922年开始创作城堡,1924年就病逝了,所以《城堡》只写到了20章,并没有结局。K最后有没有完全被村民接纳,最终有没有进入城堡,已经不重要了。K在经历了当地人的排挤,未婚妻的背叛和官员的推诿后,依然保持了冷静与清醒,并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放弃挣扎与反抗。对K来说,虽然他还是回到了一无所有的状态,但在卡夫卡所处的时代,只要有人看得清黑暗,并且拥有反抗的力量,他们的世界就还有光。
参考资料:
《论城堡现代性与后现代性的双重特征》 李靓
《论卡夫卡的犹太情节》 华中师范大学 刘昕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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