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儿时居住地(记忆寻找过街楼)
今天这篇文章署名太阳翁媪,这是一对联袂行走“江湖”的老夫妻(文学、书法、旅游、摄影、篆刻、音乐、艺术等之湖)。翁者王普,工学博士,清华大学自动化系研究员,退休教授。媪者赵伟力,副编审,退休前曾任文学杂志编辑,财经杂志主编。太阳者,一个太谷,一个寿阳。两位都是世家(以后我们会慢慢刊载他们的文章),都学有所长,都是咱们山西老乡。
今天这篇文章出自赵媪伟力先生。一对贤伉俪来记叙她情深意厚磐石蒲苇的父母,让人感觉着生活的无限美好(尽管时事那般艰难)。其余惊心动魄,您只管自己看来。
1旧事涌上心头,寻访我的出生地
此行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想寻找我的出生地——重庆过街楼十号。
临行前老翁就在网上仔细查过了,在重庆一共查出三个过街楼,一个在解放碑附近,一个在歌乐山附近,还有一个在远郊县。听爸爸说他们住的地方在重庆市里,处于远郊的那个过街楼就可以排除在外了。那么,另外两个过街楼又会是那一个呢?
还是刚刚记事的时候,我在户口本上就看到我的出生地是重庆市过街楼十号。
记得还是在文革前,大约是六十年代初,爸爸曾去重庆出差,回来跟我们说:“我这次还去你们的出生地过街楼十号看了看呢,房子还是原来的老样子,我还被邀请进屋里和当时的住户聊了几句呢。”爸爸的这一席话更加深了我对自己出生地的记忆。
记得爸爸从重庆回来,还给我们带回重庆特产牛皮糖和花生糖,在那个连肚子也填不饱的年代,能吃到牛皮糖和花生糖,真是美的屁颠屁颠的啦!
2由于战乱,爸爸离家流亡
爸爸是山西太谷人,妈妈是山西徐沟人,我怎么就偏偏生在重庆呢?说来就话长了。
我爸爸出生在一个封建家庭,凭自己的勤奋和天分考上了太谷铭贤学校(现改扩建为山西农业大学)。
1937年家乡沦陷,铭贤学校决定转移到后方。当时家里考虑日寇横行,兵荒马乱,爷爷奶奶并不同意未成年的爸爸跟着铭贤学校到后方去,爸爸一来对当时的封建家长不满意,二来也不愿当亡国奴,便背着父母跟着铭贤学校离家出走啦。
他们一帮热血青年历经千难万险,辗转颠沛来到四川,在国立二中当了流亡学生。
由于战乱,爸爸离家后一直和处于沦陷区的家庭失去了联系,这也意味着失去了经济来源,幸好当时的国立二中是专门收留流亡学生的学校,校方管吃管住,即使没有经济来源,也能一直念到中学毕业。
记得八十年代末,国立二中的校友聚会,还给爸爸寄来一本校友通讯录,其中多是社会的栋梁和精英,还有许多名人呢。
3妈妈投奔亲戚,辗转重庆
妈妈出生在一个多子女的基督教家庭,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姥爷在徐沟开了一家医院。
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姥姥和姥爷历尽艰辛把子女们都培养成了大学生,三舅、四舅也都成了当时晋中一带的名医,号称“三大夫”、“四大夫”。
抗战爆发那年,妈妈的哥哥姐姐们大多已经成家立业,家里只剩下八姨、妈妈,还有六舅、八舅。
山西沦陷后,日本人奸淫烧杀,无恶不作。
妈妈刚上初中正值豆蔻年华,出门都要在脸上抹上锅黑,根本无法正常上学。在此之前,四姨、六姨都是法国留学生,抗战爆发后她们都到了重庆工作,四姨曾当过杨虎城的翻译,六姨在新华社工作。
姥姥和姥爷念及这几个孩子的安全,商量后决定让八姨带着妈妈和六舅到重庆去投奔四姨和六姨。由于战乱,他们颠沛流离绕道到越南,又坐小火车经昆明才到达重庆,妈妈上了重庆清华中学,后又上立信会计学校,毕业后到了中央银行工作。
爸爸高中毕业以后也念了会计专科学校,毕业以后也到了中央银行工作,这才有机会认识了妈妈。
4历经磨难,他们相爱
由于八姨的牵线,爸爸和妈妈恋爱了。
可是当时四姨并不同意妈妈嫁给爸爸,四姨觉得爸爸就是一个流亡学生,虽然出生于名门望族,但由于战乱,和家里失去了联系,并且远在千里之外也靠不上,再说爸爸只是一个银行小职员,既没经济基础,又没社会地位,配不上她如花似玉的小妹妹。四姨便要给妈妈介绍一位在新华社工作的官员。
但妈妈没有那么势利,她不听四姨的劝告,执意嫁给了没钱没地位的爸爸。他们在离银行很近的过街楼十号租住了一间木质小房子,在那里生下了我。
从小我就是一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马大哈。妈妈常说我是“屁眼大,屙了心,一辈子也长不大的傻闺女”。
她说她在怀着我七个月的时候,因为下雨,还得去银行上班,就坐了一个滑竿上山。因为雨大地滑,抬滑竿的不慎滑倒了,把怀孕七个月的妈妈从滑竿上摔下来,动了胎气,让我提前两个月来到了人世间。
每次我惹妈妈生气,妈妈都会念叨,你这没心没肺的,可能是先天大脑就发育不全吧!
提起这事儿,我就不禁联想到,我找的过街楼会不会在歌乐山附近呢,要不妈妈怎么会坐滑竿呢?
妈妈在重庆生了我后不久,抗战胜利啦!为了纪念这个伟大的胜利,给我起名伟利。
5生活艰辛,妈妈从未后悔
抗战胜利后,爸爸和家乡也取得了联系,才得知他走后不久,在阳泉煤矿当会计的爷爷患中风去世了,留下了孤儿寡母,在家里很受气。作为长子,爸爸想把他们接出来。
爸爸跟妈妈商量,妈妈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考虑到奶奶他们不适应南方的生活,爸爸妈妈就把工作都调到了天津。奶奶带着二叔、二婶、四叔、姑姑和小爷爷一块儿来到天津。
本来是双职工的小家庭,一下子又增加了六个人,除二叔已成年,来津后参加了工作,姑姑、四叔和小爷爷都还未成年,都得靠爸爸妈妈的工资来养活,在这种情况下,贤惠的妈妈也从来没怨言。
1948年天津解放后,我四叔参加了解放军。爸爸和妈妈带着奶奶、姑姑、小爷爷举家回到了山西,在一家纺织厂担任会计,妈妈因罹患肺结核,失去了工作。
当时我们家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一大家子人靠爸爸一个人工作生活十分拮据。
就在这时,四姨到我家来看望生病的妈妈,并责怪妈妈:“看看你,自找的吧,当年我就不同意你嫁给姓赵的,你不听话,人家家里有钱的时候,你一分钱的光也没沾上;现在这个地主出身的帽子你倒沾上了。当初让你嫁给新华社的老革命XXX,你连面都不见,现在好了,人家在北京当上大官啦!你现在后悔了吧”。
妈妈说:“我当时看重的就是姓赵的这个人的人品,我可没有你那么势利,我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6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后来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由肺结核发展到骨结核,导致瘫痪在床。
爸爸怕把病传染给老人和孩子,他除了上班还一个人担负起照顾妈妈的任务,他每天下班后都要给妈妈擦澡、按摩,瘫痪几年,竟没有长上褥疮;困难时期,食物匮乏,爸爸把细粮都留给妈妈,每天变着法儿的给妈妈单另做饭,从来都不嫌麻烦;妈妈生性要强,总觉的她拖累了爸爸,念及妈妈的顾虑,爸爸对妈妈说话总是轻声细语,从来没见他对妈妈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也没见过他们吵过架红过脸,他对生病的妈妈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六十年代初期,妈妈的病更重了,她终未熬过三年困难时期,于1961年去世了,享年只有39岁。那年爸爸也才42岁。
从此,爸爸独自承担起抚养五个孩子的任务。当我们都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我曾经劝爸爸找一个老伴,爸爸说,哪能找到像你妈妈那么好的人,我这辈子就一夫一妻啦。
爸爸于2008年去世,享年90岁。
7蓦然回首,在那灯火阑珊处
我们到达重庆的那天下午,就乘坐轻轨到解放碑游览,还一口气游了洪崖洞、湖广会馆。
在湖广会馆,我向看门的老人打听,问他知道过街楼在哪里吗?老人说,解放碑附近是有一个过街楼,不过都被拆了好几次了。我问大概在什么方位?老人说大概在会仙楼客栈附近。
第二天我们参加一日游去了大足石刻,第三天我们去了磁器口,从地图上查到磁器口离歌乐山不远,我和老翁商量,不妨去歌乐山去找找过街楼。可当我们游完磁器口,就累得走不动了,再说歌乐山那么大,上哪儿去找过街楼?
第四天我们去了武隆天坑地缝,回来就累趴了,第五天在宾馆休息了一天,晚上不甘心就这么呆在宾馆,老翁说我们去观夜景吧。
于是我们乘公交车来到了东水门长江大桥,准备步行到南岸观夜景。
在我们过长江大桥的时候,江面上风急雨大,把我的雨伞都刮坏了,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裳,冻的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老翁见状忙说,咱们不去了,冻病了就不合算啦!我也没坚持,我们就来了个向后转走。
刚转过身,“会仙楼客栈”的霓虹灯就映入了我的眼帘,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不是天意吗?
老翁一激动拿起相机就照下来。在会仙楼客栈的旁边还有一座高高的楼,楼顶上的大字是“重庆饭店”,老翁也顺手把它拍在了照片里。
8重温旧地,纪念爸妈忠贞的爱情
那么,到底我的出生地是歌乐山呢,还是这个会仙楼呢?到目前为止还是不得而知。
在回京的火车上,我们和一位邻座的老重庆人聊天,提起了过街楼和中央银行,他马上肯定地告诉我们,过街楼的位置就在会仙楼客栈那儿,就是在80年代最早的拆迁改建时,拆掉过街楼盖起的会仙楼客栈;而重庆饭店就是原来的中央银行,那一带曾经集中着十几家银行呢。
这位老重庆人就在银行系统工作,刚刚退休,他的话肯定不会错了。他的一席话让我恍然大悟,我的出生地肯定就在会仙楼客栈附近,因为它离中央银行很近。
那为什么我首先猜到是歌乐山呢,那是住在北京人的偏见,认为只有爬山才坐滑竿。到了重庆才知道,重庆原本就是山城,一出门就不停的上台阶下台阶,住在会仙楼客栈附近要去中央银行照样也要爬山坐滑竿。
我终于找到了我的出生地啦,虽然那里已经被拆过几次了。看着已经半旧的会仙楼客栈,我依稀看到当年爸爸妈妈和我共住的那间温馨的小屋,依稀听到爸爸妈妈那爽朗幸福的笑声;依稀听到我在爸妈的怀抱里咿呀学语的童音。
今年我已经七十岁啦,重温旧地,为怀念我亲爱的爸爸妈妈,也为他们忠贞的爱情唱一曲不朽的赞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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