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美女与野兽相遇(现实版美女和野兽)
世间的美丑不在表象,美女嫁丑男,人都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幸福从来都是自己的事情,无关别人,只要把日子过成童话,那才是最美的。
文 | 曲令敏
编辑 | 凤九
美妻与丑夫
情到暮年依旧如初
我曾在山水间行走十年有余,遇到的人和事,入书的和没入书的,沉淀在记忆里,山川历历,河水淡淡,成为一种挥之不去的乡愁。
那年初一,我去北山寻找一条河的源头。
小北风割脸,坡埂上的茅草,一浪一浪如同奔马。
几个凑着院墙拢火聊天的老人告诉我,南山北坡的溪源已经干了,北山南坡有个“出水掌”,是两百多年前挖煤留下的洞口,那个地方倒是常年冒水。
依言走近去,我意外地遇见了一处山庄,位于两山相接的垭口。垭口连结的两面山坡,梯田叠起,栽有桃、梨、杏、薄皮核桃、甜柿和提子,树苗下地两三年,还不成气候。
有女子正在挖沟引水浇树,一件银灰色的羽绒大衣裹着玲珑的腰身,头上的红围巾随风飘舞。那水像有灵性一样,随着她挥动的铁锹汩汩流进松软的梯田,从这一棵树到那一棵树……
“美女,过年也不歇歇啊?”
她转过身看了我一眼:“你叫我美女?”
真是我叫错了,白发红颜,应该叫她美妇人才对。
女子不是一般的眉目清扬,端正白净的脸上,一双眼睛比月光下的溪水还亮,不是亮,是妖媚。
几十年阅女无数,除了在苏州见过那个演唱弹词的女子,我没见过第二个。虽然岁月的沧桑把一朵曾经娇艳的玫瑰变成了干花儿,那种媚人而不自知的风韵,比之弹词女子更有不染风尘的静美。
“你不是美少女,比美少女还美!”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我赶紧改口。
她说她叫李艳梅,家在山北李家庄。这两千多亩荒山是儿子承包的,年节逼近,儿子和儿媳忙着卖鱼,他和老伴儿替他们看门儿,临时来这里住些天。
“就这一坑泉水,能养多少鱼?”
她指了指南面一溜下来的山坡,说:“那里有早年挖的20多个鱼鳞坑,蓄存雨水和山泉,一年四季都有水,今年就出了几千斤鲟鱼、还有虹鳟,卖不少钱呢。你看这些树,有的刚刚挂果,有的还没挂果,全指这些鱼和几十箱土蜂养着……”
走进她家院子,我又被一个人惊着了。
她明明说是和老伴儿一起来看场子,院子里有个老人家,正在给盆栽雪松浇水。看貌相,我只能用黑麻丑怪来形容。
这就是她的老伴儿吗?个儿不高,黢黑一脸麻子不说,鼻子上还有个难看的疤,一条腿瘸着。李艳梅见我一脸困惑,赶忙给我俩作了介绍,这老头儿果真是她的丈夫。
本能告诉我,这是两个有故事的人。
话越说越投缘,艳梅留我在家里吃午饭,一起过个大年初一。
菜是现成的,放微波炉里转转就行了,荤素六个菜,都是山家美味。装在清香的茅草筛子里的馍馍又圆又光又亮,看上去很不寻常,咬一口,满嘴麦香。
我问她这是在哪儿买的?她说:“我们家从来不吃买的馍,都是我蒸的。”说完悄悄告诉我:你别看老头子长得不周正,他可是从来不吃歪馍……”
就他?又黑又麻,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娶了这么漂亮的女人,还不吃歪馍。可是两个人不时相视一笑的温情里,满满的都是默契。
红尘滚爬,经见过多少残缺与淡漠,眼前这一对,让我心生一种想要流泪的温软与疼惜。明明到了发落齿摇的年纪,依然两情脉脉如初见,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此情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患难见真心
美丑不重要
艳梅大姐是个爽快人,言来语去,一顿饭工夫,我便对她的人生传奇了然于心。
大青山东西五里长,山后是一片浅山环绕的盆地。盆地里肥田沃土临着河,一眼望不到边,早先,全是李家的庄田。
李艳梅的曾祖父外号李大官儿。一进五的深宅大院坐落在盆地正中,大照壁,高门楼,飞檐斗拱,垂花鎏金,一门三进士,祖上还出过一位开国大将军。
没想到这世代簪缨的大户人家,到上世纪四十年代败在了汤恩伯的手里。家庙被毁,祖坟被掘,五进大宅被拆了四进,砖石全数拉去修汤池,木料做了两个学校的桌椅板凳。
李家虽然挂过千顷牌,李大官儿却没有一官半职,只是个聪明通透的读书人。眼见家道败落,他索性将房屋田地分送给佃户,凡子孙长大成人者,全都赶出去自谋出路。只留五六间偏房和十几亩坟园地养活老弱十几口。
李家子弟有投军的,有参加地下党的,有教书的,有做生意的。也因此,在后来接二连三的运动中,李家作为开明绅士很少被波及。
李家第七代出了个李燕梅,天生嗓子好,扮相好,十来岁就跟着戏班学戏。那时候农村一般人家的女孩是死活不让唱戏的,即便是男孩子,当了戏子,死了都不能入老坟。
李艳梅十五岁登台,总共就唱了《大祭桩》《长生殿》《黛玉葬花》三出戏,就遇上了文化大革命。
因为出身不好,又唱了老戏,运动一起来,她就被一群心怀不良的泼皮揪出来游乡。一个姑娘家,被剪了阴阳头,脖子里挂着一串儿破鞋。李艳梅忍受不了这般屈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偷偷跑出来投井自杀。幸亏被没黑没明暗暗守着她的师傅拉住,才留得一条小命。
师傅救下李艳梅,知道家里是呆不住了,连夜把她送到远乡的亲戚家藏了起来。
李艳梅安全了,她的师傅却倒了大霉,被造反派抓起来审问。师傅抵死不说艳梅的行踪,生生被打断了一条腿。幸得邻村一个祖传接骨的好人偷偷送他几张膏药,才保住了这条残腿。
·《芙蓉镇》剧照
能下地走路,师傅就领着李艳梅逃去偏远的陕西榆林,投靠他的大姐。李艳梅帮着大姐做饭、看孩子,师傅扫煤灰、爬矸石山捡煤核儿,上面管得不严的时候,他就在街上摆摊修自行车……
几年后,两个相依为命的人,在大姐的撮合下走到了一起。
其实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事,艳梅早有此意,师傅高低不肯,说自己长得丑,比小梅大十来岁,救她不是为了娶她。
艳梅拿定了主意头撞南墙不拐弯,大姐看在眼里,知道她是铁了心,最终软磨硬磨,成就了这桩好事。
师傅原名林大泉,打小没爹没娘,七八岁跟着戏班子学戏,别看大字不识几个,心里却装着几十本戏文。
除了为乐队掌鼓板,登台唱戏也是他的童子功,须生、黑头,一开腔回肠荡气,洪亮的唱腔声传二三里。
《老包过阴》是他的压轴戏,生把舍身为民的老包公唱活了。一上场,浑身都是戏,戏迷们就送他外号“老鳖精”。号虽不雅,却不是贬义,观众太喜欢这个戏精了。
十几年后,两口子从榆林回来,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谁都说一朵鲜花儿插在了粪堆上,可人家两口子恩恩爱爱,愣是把日子过成了童话。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曲令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曾为平顶山日报高级编辑。先后出版《有情如画时》《逍逝的田园》《山思水想》《地板上的母亲《(合著)《河之书》《河之源》《一晌清欢》等作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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