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改编结局(归去来呵呵)
拉起“现实主义题材”的大旗,起用“老戏骨”作“虎皮”,国产剧摸索出一条新的“唬人”套路。然而现实却如卖家秀与买家秀之间的差异,把“杀手锏”降级成了“西贝货”,号称是“关照当代青年的现实主义作品”《归去来》,聚焦美国留学生生活,以反腐为调料,其本质却仍然是一部“后琼瑶时代”的悬浮言情剧。
“后琼瑶剧”:落后的恋爱生产关系
今天的观众这样评价琼瑶剧:“落后的琼瑶剧恋爱生产关系,已经不适应先进的恋爱生产力。”这样的评语同样适用于《归去来》。把侵犯与骚扰当作浪漫,不仅落后于时代,带有某种腐朽的意味,甚至是对女性的恶意。
《归去来》以一种诡异的开篇方式,牺牲掉男女主角的戏份,以男二号宁鸣对女二号缪盈的暗恋故事开头。编剧苦心孤诣地塑造宁鸣深情不悔的形象,然而观众看到的只有骚扰、跟踪、偷窥、偷拍等情节,在这里面独独品不出的就是浪漫。暗恋的表达反而成了令人齿冷背寒的侵犯他人肖像与隐私权行为。剧中宁鸣性格自卑而懦弱,对缪盈爱的表达方式就是偷拍她并剪辑成视频,在毕业的莘莘学子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之一,盗用公共资源、入侵公用大屏幕、占用大家的时间做自己无名的表白,最终感动了自己,真的想为被他所代表的清华学子喊一声冤。
当镜头里的缪盈感动得热泪盈眶,荧屏前的我感受到的只有愤怒,尤其是看到宁鸣在缪盈闺蜜的手机上装了定位共享来追踪她,这不正是游走在犯罪边缘的危险人格吗?怎么被美化为执著、用情专一、默默付出?这不仅是剧方对女性个人自由的极大不尊重,同时也是对“浪漫之爱”的污名化。如此三观,只能让人联想到《一帘幽梦》中费云帆的一句“经典”台词:“绿萍,你失去的只是一条腿,而紫菱她失去的可是她的爱情啊!”
《归去来》中极端狭隘的爱情观念,正与琼瑶剧“一脉相承”。琼瑶剧诸多“爱情大过天”的观念,以个人感受和情感为尺度,带来的是自我中心的无限膨胀,于是“白莲花”主角应运而生。他们以自我的标准去要求全世界,但唯独轻轻放过自己——以道德与感情双重洁癖的标准,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宁鸣是真的爱缪盈吗?可以肯定地说:不是!他爱的只是自己,正因此,他在缪盈人生最失意的时刻说出“那却是我阳光灿烂的日子”,只因可以乘虚而入伴她左右,更甚者,因为“天鹅”终于坠落到泥中,他才有了平视她的勇气。
如此处理的后果便是人物人格的自相矛盾,《归去来》中罗晋出演的主角书澈即是这样一个角色。“书澈是家族和爱情被权商利益污染、出污泥而不染的一抹洁白”,这是写在主角小传中的句子,然而剧情中我们看到的却是书澈在国内肇事逃逸、车祸致人瘫痪后让他人顶罪,留下心理创伤后在国外依然多次无证驾驶、违规超速,被发现后再次要求女主角为他开罪。
尽管编剧有意将洗脱罪名行为的实施者都安排在别人的戏份中——都是父辈的庇护,但无声接受这一切安排的他,就等同于无辜和正义吗?作为一个成年人,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犯罪不承担后果,只是口头忏悔,还要去苛责父亲的道德污点,正义之名恐怕太过于站不住脚。
在《归去来》中并看不到剧方所标榜的“对抗社会潜规则与拒绝权力”,只有一边默默享用“父辈红利”,一边无理取闹的撒娇幼稚孩童,在强编硬造的家族矛盾中为“反抗而反抗”。在过去的琼瑶剧中,反派的角色同样由主角的父母承担,无论是《情深深雨濛濛》中军阀陆振华,还是《还珠格格》里皇阿玛的皇权象征,“白莲花”们以追求爱情自由的名义出走,最终又在体认到父一辈的“难处”之后和解。我们尚且可以说此一语境中,琼瑶剧可被看作是一曲反抗封建礼教的颂歌。然而《归去来》中以书澈与缪盈为代表的子一辈的“反抗”只虚弱地对空挥出一拳,立场暧昧,对象不明。“反抗”的背后空无一物,“出走”也只是“逃脱中的落网”。
悬浮现实:“后琼瑶时代”的阶层感情战争
父与子代际之间的矛盾与冲突显然是《归去来》的一条主线,两代人对于利与益理解的碰撞,放置到东西方间文化差异的背景中来讨论。这样的设定其实是编导的经验总结:编剧高璇和任宝茹曾搭档创作《我的青春谁做主》,导演刘江曾执导《咱们结婚吧》,换言之,他们都擅长在人情伦理中讨论代际差异。但一旦他们试图将叙事拖入更为宏大的命题中去,表达就呈现出上文所述的自相矛盾、游移不定。
即便有演员王志文、史可、施京明、张凯丽和王姬等一众实力派“老戏骨”的加持,加之剧方所谓的“实景拍摄”,就能称之为良心剧了吗?实景就能等同于现实主义吗?
一方面,《归去来》剧情的注水是毋庸置疑的,编剧的“偷懒”还体现在剧情的套路化,从《咱们结婚吧》《北上广依然相信爱情》到《老男孩》再到《归去来》,我们发现男女主角的相识总是和车相关,套用一个“不打不相识”的模板,从欢喜冤家的“一开始看你不太顺眼”到后期感情发展的“关系那么密切”。不是说流程化的剧本创作不可行,只是我们还需要看到诚意,否则只能被诟病为“崩人设”。
另一方面,《归去来》呈现了一副“二代图景”:唐嫣饰演的“法二代”萧清,其父是检察官;罗晋饰演的“官二代”书澈,其父是燕州市副市长;“商二代”缪盈;“工薪二代”宁鸣,还有“富二代”成然和“移民二代”绿卡。用这六位留学生代表生活中的六类不同的青年人,留学生活将国内与国外衔接,实化的清华与虚化的斯坦德(指代斯坦福),虚实之间的表达仍然是悬浮的“现实主义”。
宁鸣说:“我是一眼可见的码农,一眼可见的平凡。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生而不凡。回到家乡的他,身后有三世同堂的负担,有着未来即将北漂的万千个不确定。”暂且按下《归去来》把高校清华大学毕业生的生活描写得过于失意,看似尖锐地直指现实痛点、阶层差异的焦虑,其实是隔靴搔痒一般的绕开了真正的现实。
剧中唯一一个真正“底层”出身的角色宁鸣,被塑造成为一个情感低微、性格黑暗的角色,倘若是编剧无意识的设计,那么这反而是《归去来》最大的症候之所在。过去的偶像剧中主角设定是穷且志坚,相应的“为富”必然“不仁”,主角以人格魅力征服对手、感化配角。但如今的所谓“现实主义”怎么成了“金钱颂”的基调:从《欢乐颂》中的樊胜美、邱莹莹,到《归去来》的宁鸣,“穷”成为他们愚蠢、短视的肇因,即便身为清华高才生仍然是一个情感上的变态,而光明的旗帜、理想主义的坚守只能由光鲜的书澈扛起。
“二代联盟”中没有一个真正在浮世红尘中翻滚的人,这样一批骄子骄女看似深刻的人生思考、看似痛苦的挣扎与纠结,究其本质都是“何不食肉糜”的青春残酷物语。在这里并没有真实的平凡与真正的现实,而是空中楼阁中硬攒出来的阶层情感斗争。
目前,《归去来》剧集已经播放过半,但豆瓣评分尚未开放,搁置节奏慢、剧情注水、人物性格模糊等问题,不断要求观众再给它一次机会,在结果降临的那一刻,《归去来》还能够翻盘吗?我们期望的只能是不要让“现实主义”成为下一个被创作滥用的概念。
文| 韩思琪
本文刊载于20180605《北京青年报》B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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