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搭讪真实故事(口述我是置顶里的女读者)
原创插图:喵喵夏,讲述:佳妮,女
01
大家好,我叫六悦。
也是《女儿被人造黄谣,我回忆起自己的遭遇,不想再忍了》那篇文章,被置顶留言的人。
感谢那么多人在回复里送我的拥抱和安慰。
很温暖,也让我有勇气说出自己的经历。
一个女孩一生中,可能会遭遇的所有恶意,我都遭遇了。
时至今日,回首往事,我能想到的是:什么叫支离破碎地长大。
02
我今年34岁,出生在中原地带的一个小镇。
上世纪90年代初,初生的我尚未断奶,妈妈便追随南下打工浪潮,成了进城务工人员。
妈妈小学时成绩优异,经常是全校第一,但是因为她是家里老大,底下有四个弟弟妹妹,早早就辍学担起家庭责任。
南下打工后她虽然没有学历,但是因为聪明勤劳肯吃苦,从工厂流水线工人一直到后面的自主做生意,完成了一些财富的积累,也彻底改变了我们家穷困潦倒的现状。
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在我们当地也属于家境殷实的家庭。
正是如此,妈妈的漂亮和能力也给她带来了一场口舌之灾。
是的,妈妈被造黄谣了。
即使妈妈和爸爸、舅舅、姨一起在南方生活,老家的街头巷尾依然谣言四起。
因为爸妈在外地,所以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编造的言论要多荒唐有多荒唐,制谣与传播谣言者,以此为娱乐。
我也因此在上小学的时候被同学霸凌。
他们用言语侮辱、挑衅我,时常在放学路上拦住我,往我头上砸石子。
父母不在身边,奶奶又不待见我。
03
我四五岁时就踩着凳子洗碗做菜洗衣服,七八岁已经可以干各种大人才会干的农活。
最难的时候几天都没饭吃,仅靠几个善良的长辈还有爷爷偷偷给我塞些吃的。
有时家务或农活没做好会被奶奶打骂,扇耳光之类的,有时不准我吃饭,把我往门外赶。
现在想想,霸凌也可以是先从家庭内部开始的。
被奶奶欺凌的我,在外界看来,我就是好欺负,也是可以被欺负。
因为不会有后果。
04
初中时代,继承了妈妈颜值基因,我出落得还算亭亭玉立。
加之妈妈开始自己创业,经济条件好转,我的吃穿用也不再像小学时那般寒酸。
那时,无论我穿啥都有女同学争相模仿。
我也因此获得了一些好人缘。
所以,整个初中时代,我还是开心快乐的。
但噩梦开始于高中。
作为艺术生,我因画画、唱歌、写作方面的出色,而小有名气。
那时候,我的书桌经常被情书和零食填满,关于我的流言蜚语也从此不胫而走。
我走在校园里,所有人对我指指点点,我看向她们,她们马上停止,我转过头,她们马上继续指着我窃窃私语。
女生们造谣我和男生开房,有人模仿我的笔迹给男生写不堪入目言辞露骨的情书。
男生们在寝室里集体开荤,炫耀与我一起时的体验和感受,尽管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05
谣言传到我亲戚耳朵里,亲戚又传到千里之外的妈妈耳朵里。
妈妈打电话问我,我仅仅说了一句,我没有,妈妈就选择了相信我,可是这些不会因为妈妈的信任而结束。
高中三年,全校三分之二的人开启了茶余饭后对我的各种造谣,我变得孤僻,和谁都不说话,也不想跟谁来往,在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想死掉。
因为我一个人住,不上学时,我待在家里,不开窗帘不开灯不吃饭不喝水,我可以就这么躺三天,看着天花板发呆流眼泪……
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患上了抑郁症。
只是艰难地在同学面前装聋作哑,一个人生生挺过去因为抑郁带来的短暂性失明。
06
那期间,我有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车来车往的路中间,结果,被司机疯狂按喇叭,骂神经病的。
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抑郁症带来的神经性紊乱。
但那时,没有任何医学常识,也不知道求助于谁的我,就那样生生熬过我的高中时代。
那时候,我不恨任何人,只恨自己为什么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而即便是在这样艰难的境遇下,我还是考进了理想中的艺术院校。
07
大学时,作为美术生的我,艺术成绩在学校拔尖。
但我是惶恐的,我怕因此而被人注意。
所以,我没有朋友,独来独往,我以为这样就没人注意我。
但我太天真了。
因为不和男生打交道,女生们开始造谣我是同性恋。
同学们当着我的面说:“长得这么清纯,背地里不知道有多骚,男女通吃吧”“你听说了吗?她是同性恋,真够恶心的”“你别看她长得正经,背地里和别人裸聊”……
我们作为美术生去外地写生时,女生们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选择大冒险的同学就在大家的怂恿下把我关在宿舍里,一群人往我眼睛里撒风油精。
她们不是玩大冒险,她们只是为了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欺辱我罢了。
我知道,一定有人会问:她们为什么这么疯狂?
曾经的我,不止一次地在心底问过。
直到后来,我在《乌合之众》里找到答案:
人一到群体中,智商就严重降低,为了获得认同,个体愿意抛弃是非,用智商去换取那份让人备感安全的归属感。群体盲从意识会淹没个体的理性,个体一旦将自己归入该群体,其原本独立的理性就会被群体的无知疯狂所淹没。
08
大学时,我经历过两届班主任的骚扰。
第一位只是变态般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比如放假返校我刚打开宿舍的灯,马上就收到一条他的信息:你回学校了?
或者是放学后我去洗手间洗颜料盘和画笔,他会堵在洗手间门口,强迫性地送我东西,我坚决不要,他就硬往我手里塞。
我只有不停的跑,我太怕他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而第二位呢,骗我去教室说班级活动要和我说一下,趁我不注意从后面抱住我,闻着我的头发说:你好香。
我抵命抠开他的手,疯了般往教学楼外面跑去,恶心到翻江倒海的呕吐。
教学楼是学习知识传递文化的地方,从此却变成我最厌恶的地方。
我开始旷课,只要是他的课我就不去。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毕业典礼上,我用一种轻蔑的眼神和表情盯着他,他不敢与我对视,很快撇过头去。
也是在那一刻,我获得了一份自己用屈辱换来的心得:作贼者,心是虚的。
所以,哪怕无力,很多时候,眼神也可以是武器。
09
大学,是我内心深处最深的一道丑陋的疤痕。
甚至时至今日,听到那个城市的名字,都会本能地愤怒、讨厌。
毕业后,我没有回家乡,也没有留在大学所在的城市,而是去了与它们都不相关的城市。
一个人漂着,和人保持安全距离,维持人与人该有的界限感。
但总是要工作的。
我的境遇并没有因为工作而好转。
无论我去到哪里,工作中但凡做出些成绩,物质上稍微充盈一些,便会有这样的舆论:“她是被包养了吧?”“她是不是被潜规则了?”“看她那长相,你觉得她是个简单的人吗?”……
她们都看到了我光鲜的一面,看不到我为了工作拼命,为了项目熬夜,为同事兜过多少次底,为了一个工作小细节琢磨过多少次。
总结一句话:长得漂亮就是原罪,长得漂亮又活得好就罪该万死。
10
2016年,我离开那个单位,来到现在这座长寿之城。
再入职场,我依然还是遇到了跟之前差不多的事情。
因为业绩优秀,女主管怕我抢了她的饭碗,于是,造谣我曾经的身世是令人不耻的小三。
然后,只要与我在工作上有接触的男同事,都会惨遭绯闻。
就连我吃饭时扎一下头发,她都会用足以让所有人听见的声音说:“看,她又在撩男人。”
我知道,在职场霸凌这一块,我拼不过她。
她不让别人跟我合作,我就一个人干了一个团队要做的活,做出一个团队也做不出的成绩。
然后,当她在年终竞聘时,向我行使了一票否决的权力,以我没有团队合作精神这个理由。
但这一次,她没有得逞。
11
我的种种努力,大BOSS看在眼里,她力排众议留下了我。
但会后,她也找我谈了话:“这一次,我可以帮你。可是,人生中更多时候,你需要自己为自己发声,对不公和谣言沉默妥协,有时候,也是纵容。”
她还说:“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但现在,你有保护好自己的实力,你也有必须保护好自己的责任。”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有人为我挺身而出。
或许是从那一天开始,我的人生不一样了。
我依然抑郁,需要定期去看医生、坚持吃药。
从高中时代便开始的抑郁症依然定期发作,发作起来我会于无人处扯自己的头发,像个疯子一样把自己的指甲抠得鲜血淋漓,甚至那种短暂性的失明还是会出现……
但我也在自我疗愈。
我先后为自己买了两套房子,装修设计,都是亲自动手。
我知道它们于我的意义,我不是在装修房子,而是在一点一滴重建一个自己。
12
重要的是,我尝试去关心别人,那些比自己弱小的人。
看到路边卖不出去菜的老人,我会默默把他的菜买光;
下雨了,看到心情不好的学生沮丧地站在雨里,也会为陌生的她撑伞;
看到有人丢垃圾在路上,也会收集起来扔到垃圾桶里;
会把家里可回收的废品积攒下来,送给拾荒老人或环卫工人......
看着那些无家可归,靠乞讨住桥洞为生的人,我也会想:当我觉得自己没有鞋子的时候,其实,还有一些人,没有脚。
13
现在的我,依然是一个病人。
只不过现在的我已经足够强大,学会了跟这些“情绪感冒”共存。
我很喜欢写作,也喜欢画画,喜欢做一些比较安静的事情。
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养猫,它的确给我带来了陪伴和信任。
我知道看医生吃药会形成依赖,所以,我慢慢学会了多去向妈妈表达爱,向朋友表达在乎。
自己扛不住的时候一定要倾诉,不然很容易走入极端,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曾经妈妈不知道我患了抑郁症,直到有一次我在她面前抑郁发作,把她吓到了。
她这才真正知道在我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那一刻,她真的把眼泪都哭干了,特别心疼,特别后悔。
尽管妈妈迟来的关心与拥抱,已经无法挽回和保护当年那个伤痕累累的我,可是,母爱的反思、关切,依然是我疗愈路上,最重要的一环。
它让我完成了与原生家庭的和解,知道自己其实也是被爱的。
任何时候,爱,都是最好的药。
14
2021年,我谈恋爱了。
在那之前,我非常排斥恋爱,心里的阴影太重了,异性不小心碰到我,我都会很厌恶,更别说谈恋爱。
而他就这么闯进我的生活,以小我6岁的阳光开朗善良,一点一滴地影响着我,缝合那个千疮百孔的我。
他会和我一起给小猫搭房子,会讲一些让人笑到肾抽筋的笑话,也会和我一起做些好吃的,去探望那个可怜的拾荒老人……
是他教会我:我没有被善待,我的世界不够美好,但我也可以这个冷酷残暴的世界带去一束光,星火可以燎原。
是他让我明白:善意多一些,恶意就会少一点。
也是他告诉我:“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我们没能成为被保护的儿女,但我们要以更强壮的力量和行动,让我们的儿女免于被霸凌和伤害。”
这场姐弟恋,不仅带来了爱情,也带来了信念。
我们在相识的第520天,结婚了。
午夜梦回,在恶梦中惊醒,终于有一个怀抱告诉我:“别怕,有我在,都过去了。”
15
事实上,霸凌的后遗症是终生的。
抑郁,也是终生的。
我知道自己有多敏感、脆弱、不自信。
可能我一生都需要跟这些特质去抗争。
因为你不知道生活中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绪开关就会被扳到抑郁的频道。
那一刻,我与平日里那个光鲜亮丽的自己,判若两人。
那一刻,我对生活生命厌弃到极点。
好在,我有迟来却真诚坦白的母爱,有了三五挚友,也有了一个爱我入微的老公。
为了他们,也因为他们,我挣扎着向阳。
16
爱具体的人,做具体的事,过具体的生活。
可是,我的人生真的是个悲剧啊。
我本可以拿出更多精力,去追求另外一种美好人生。
可是,大多时候,我的目标是现实的:努力不做一个病人。
这,就是一个被霸凌者的后来,没有什么花好月圆、苦尽甘来,只有支离破碎、一生修补。
这,也是我鼓起勇气给小念留言并讲故事的原因:
愿天下无霸凌。
愿每个孩子都得到最恰当的呵护。
愿那个叫闻闻的女孩因为妈妈切实的行动,从此勇敢乐观、前途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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