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二字从何而来 江湖随笔--江湖一词的由来和演变

我们一直以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是古语，或者已经由来已久令我们已经对其的出处失去了追溯的好奇，实际上这句话是著名武侠小说家古龙所说。

一是书法原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寸心之争，生死忘矣——古龙

古龙墨迹

一是古龙在《楚留香传奇》之《午夜兰花》中这样写道：

如果你厌倦了这种生活，唯“死”而已。

只可惜有些人连死都死不了。

——江湖人的悲剧，难道真的都是他们自找的？

所以这种人通常都最能明白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情仇难却，恩怨无尽。

徐克在电影《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中借任我行之口对意欲带领师弟们退隐江湖的令孤冲说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一语道尽江湖的无奈，沧桑，即令文治武功如任我行者也要面对自己在江湖上的宿命。

徐克版《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

那么广袤天地中这江湖是何所在？

而江湖一词又是何处由来？

江湖的称谓最早是由庄子提出的，出自《庄子 大宗师篇》，原句为“泉涸，鱼双与予处于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原文意思是：泉水干涸后，两条鱼未及时离开，受困于陆地的小洼，两条鱼动弹不得，互相以口沫滋润对方，使对方保持湿润，患难与共。但是这种处境与湖水涨满时各自游回江河湖海彼此互不认识的状态哪一种更好呢？

庄子的江湖是江河湖海的地理泛称，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含义。

而我们理解的与庙堂相对立的江湖，有着侠客、帮会、快意恩仇的江湖概念的起源则是从太史公司马迁的《货殖列传》中陶朱公范蠡开始的《史记·货殖传》：“（范蠡）乃乘扁舟浮于江湖。”这其中的江湖从字面上看是指地理意义上江南吴越发达的水系，但从范蠡特殊复杂的个人经历来看，范蠡始追随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一血吴王夫差灭国之耻，在勾践灭吴后携西施远遁民间，显然这江湖已不是简单意义的地理概念了。“乘扁舟浮于江湖”实则是对一种生活状态和意境的描写，那就是远离阴谋杀伐的政治斗争而追求逍遥安逸自由的所在。

一叶扁（pian）舟

东汉末年，曹操《让县自明本志令》说：“江湖未静，不可让位；至于邑土，可得而辞。”寥寥数语间天下纷争金戈铁马的乱世仿佛扑面而来。他当时是大汉丞相，所占之“位”，自然是代表中央朝廷；所谓“江湖”，从当时的历史情况来看，是割据地方的大小军阀们，是非中央王朝所控制的在野势力。但是也许很少人知道曹操少年时的任侠义气，《三国志·武帝纪》说：“太祖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曹操曾在大宦官张让的庭院中，当着张让的面，舞了一通手戟，尽兴之后便翻墙而出，全然枉顾自己在擅闯私宅。还有一次，看着别人家正在举行的盛大婚礼，曹操竟心生“歹意”，等到夜幕降临，大喊一声“有贼”，来了一个声东击西，在大家寻贼之际，曹操抽刀在手，劫了新娘就走。可见曹操少年时的逞强好胜，率性而为大有近现代武侠小说中江湖少侠的风发意气。曹操笔下的江湖二字在我看来，自然气魄更宏大也更浪漫。

东汉手戟

到了唐朝，“江湖”一词在唐诗中频频出现。 如杜甫“欲寄江湖客，提携日月长”，还有杜牧“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元稹的“爱君直如发，勿念江湖人”。

如同《南史》中的《隐逸传序》中：“或遁迹江湖之上，或藏名岩石之下，斯并向时隐沦之徒钦？”又说：“故有入庙堂而不出，徇江湖而永归。”这里的江湖，指的是与朝廷不合作的逸人隐士，庙堂与江湖间官民对立的意味更加明显。

隐逸山林

无论是“遁迹江湖”，杜牧的“落魄江湖”，元稹的“勿念江湖”都是不容于所谓的主流社会、 被迫在社会上混迹之意。如此，江湖已从自然地理名词引申为一个具有文化内容的概念。

北宋范仲淹《岳阳楼记》中“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岳阳楼

范仲淹当年在朝廷，是身居“庙堂”，想的是如何造福苍生；现在被贬外地，是远离“庙堂”的民间，是“江湖”，远离庙堂自然不知庙堂所发生的事情，要担心君王是否会听信谗言。但是范仲淹泱泱大儒不可能将江湖与庙堂对立，仅仅只是远离政治中心而已。

而接近我们所理解的江湖概念，则是从唐代豪侠小说开始，唐代豪侠小说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把侠客置身于“江湖”的语境里。 如《红线》中女侠红线自称： 某前世本男子，历江湖间，读神农医书，救世人灾患。 又如《谢小娥传》说： 小娥父畜巨产，隐名商贾间。常与段婿（注：侠客）同舟货，往来江湖。 这里的江湖，有“医”，有“贾”——江湖除了为大侠提供安身之处，还逐渐附加了闾巷市井、三教九流的定义。

《刺客聂隐娘》剧照

到了宋元话本，“江湖”更是常跟抢劫杀人越货、蒙汗药等常见勾当扯上，这也是现在所谓黑社会的前身。比如三言二拍中《宋四公大闹禁魂张》描写的江湖上杀人勾当与比武场面已接近我们现下所理解的江湖了。

侯兴道：「我理会得了，这婆娘不认得江湖上相识，莫是吃那门前客长摆番了？」

侯兴向赵正道：「法兄，山妻眼拙，不识法兄，切望恕罪。」

赵正道：「尊兄高姓？」

侯兴道：「这里便是侯兴。」

赵正道：「这里便是姑苏赵正。」

两个相揖了。侯兴自把解药与浑家吃了。

——《宋四公大闹禁魂张》

《三言二拍》

至明清侠义小说，《水浒传》被誉为武侠小说的萌芽，《水浒》一百单八将中：“其人则有帝子神孙，富豪将吏，并三教九流，猎户渔人，屠儿刽子，都一般儿哥弟称呼，不分贵贱。”到这一步，江湖的圈子，可以说是除了忠心耿耿的现任官员，老老实实的乡间顺民以外，几乎无所不包了。

水浒传

民国武侠小说中，“江湖”则杂糅了以上含义，遍地可见，甚至连江湖二字都已频繁出现在书名中，如《江湖奇侠传》《江湖双侠传》《江湖豪侠传》等等。

因其庞杂，江湖带上几分神秘色彩，其中异能奇行之士，怪杰通才之人，医卜星相，卖艺起解、奇门循甲、武林镖行、豪杰奇侠、帮派宗教，秘密的，公开的，桀骜的，驯良的，浪迹天涯、谋食四方，见多识广、财雄势大，正直的，邪门的，侠客、高手、逸人、奇士、巧匠、骗子、乞丐、大盗、娼家、神女、绿林、响马，等等，凡此种种，构成一个光怪陆离、斑斓驳杂的江湖社会，也自成一个独立完整的江湖文化的庞大体系。

《清明上河图》就是一副江湖全景

著名学者饯穆在《现代中国学术论衡·略论中国社会学（二）》中，将中国文化区分为城市文化、乡镇文化、山林文化、江湖文化。他说：“中国古代有游侠，富流动性，山林人物富静定性；在山林而具流动性者，则谓之江湖。”“中国主要乃一静态社会，而江湖则为静态下层一动态。”从这里可以看到江湖文化有两个十分明显的特点：一是对立于朝廷、二是不安于沉寂。

江湖自古有之，江湖社会脱胎于主流社会，与主流社会(或曰正统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历史的演进而诞生但不会因社会的变革而消失，江湖是一个社会阶层，是一个庞杂无比的大圈子，是游离于所谓主流社会而事实存在的边缘甚或是地下的灰色地带，今天所谓“江湖” 是指一 种飘忽不定、浪迹四方的生活状态，用“江湖”流动的、湍急的、神秘莫测的水比喻动荡的生活，二者相 似之处有三个方面 ：一是江河湖海遍布神州大地，江湖中人闯荡江湖，就是走江过 湖，四处漂泊，像水一 样时时流动；二是江湖深浅莫测，比喻出外谋生吉凶难卜， 充满艰险；三是江湖中人尝 尽辛酸，饱经风霜，正如江河穿山过滩，千回百折，有 久经锻炼、阅历丰富的含义。一如江湖这个词语本身，比河流大，存在而不显其小，比海洋小，显示其包含于大社会的属性。可以说江湖与庙堂之间自古以来相互滋养，互为调节，彼此影响又各自独立。把这个地带称之为江湖，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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