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制婚姻是什么样的痛苦（AA制婚姻的N种结局）

我们都期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幸福婚姻，当婚姻遇见AA制，是让夫妻过得更简单轻松，还是更冷漠疏远？AA制会让婚姻走向何方呢？

文 | 焦晓辉

今年1月，一位叫“苏敏”的56岁女人爆红网络—因为再也受不了冷漠的AA制婚姻，她丢下老伴自驾“出逃”。苏敏和老伴长期分居，过节走亲戚，两个人各自买礼物，连女儿结婚的红包都是双份。“他一个月退休金4000多块钱，但是从来不会给我花一点儿。”

苏敏自驾出逃的新闻，引发全网关于“AA制婚姻”的大讨论。有人认为，AA制婚姻会使亲密的夫妻关系疏离，甚至走向分手；也有人表示，AA制婚姻是男女平等、人格独立的体现，谁都不占谁便宜，彼此更能友好相处。由此，还衍生出“AA制夫妻到底是爱还是不爱”等热门话题。

AA制，最初源自16~17世纪时的荷兰和威尼斯，由于当地的商人流动性很大，一次聚餐后，不知下次何时见面，大家习惯按人头平均分担账单。“Algebraic Average”的中文意思是算术平均，简称AA制。之后，AA制逐渐从聚餐娱乐延伸到婚恋领域。AA制婚姻，是指夫妻双方经济独立，家庭支出各负担一半，个人花销自己买单。有的夫妻规定家务也要AA制，各自承担一半。

那么，现实生活中的AA制婚姻到底过得怎么样呢？记者采访了一些夫妻，一起听听他们怎么说……

AA制婚姻，各有各的诉求

2017年2月，马卉和相恋两年的男友李泰准备登记结婚。彼时，马卉正按揭着一套房。李泰主动提出，婚后共同承担房贷，但马卉拒绝了。她说：“我们各自名下的房子属于婚前财产，我觉得还是各自还贷好。”李泰想了想，愉快地接受了这个提议。

今年28岁的马卉，出生在杭州一个高知家庭，父亲是第一批海归。

从小，父亲就告诉她：没有谁会一直为你的人生买单。因此，马卉比较独立，高中和大学期间一直打工。几年后，她用积蓄按揭了一套80平方米的房子。妈妈想帮她支付全款，马卉却坚持自己还贷。她觉得，独立自主的人内心更有底气，更受人尊重。婚后，马卉又跟李泰商量决定：除房贷自负，两人工资自持，生活开支五五分摊。

AA制在婚恋领域的蔓延，或许也有马卉父亲这些海归人士的贡献。改革开放40年，共有313.2万名留学人员回国，很多海归已经认同、习惯AA制。一些新闻报道和电视相亲节目，频频以海归要求和相亲对象AA制为卖点。在2000年左右，一批接受西方思潮的上海年轻人在国内首先尝试AA制婚姻模式，有媒体称这些人为“新人类”。其实，类似AA制婚姻的形式在国内早就存在，被朴素地描述为“各花各的”，但这种婚姻形式一直不是社会主流。

人们对于AA制婚姻的接受度越来越高，也与法律有关。

2011年，婚姻法（司法解释三）规定：“婚后由一方父母出资为子女购买的不动产，产权登记在出资人子女名下的，可按照婚姻法第十八条第（三）项的规定，视为只对自己子女一方的赠与，该不动产应认定为夫妻一方的个人财产。”

这一规定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除了“男方买房女方陪嫁”的传统婚俗受到冲击外，一向觉得谈钱伤感情的中国人，更深刻地认识到婚姻是一种契约关系，爱情是爱情，财产是财产。

法学家强世功在《司法能动下的中国家庭—从最高法院关于〈婚姻法〉的司法解释谈起》中写道：“既然家庭财产最大宗的房产已经明确了归属，那么按照逻辑，下一步就是明确汽车、冰箱、彩电、铺盖乃至锅碗瓢盆的产权归属……要方便法官审理案件，最大的理想就是让当事人很容易离婚，根本就不需要到法院来诉讼。而要实现这一目的，最方便的途径就是实现‘AA制契约婚姻’。”

2012年，反映“80后”夫妻“婚后AA制”的电视剧《AA制生活》热播，这也是第一批 “90后”开始择偶的时期。

在马卉的介绍下，记者加入一个2500多人的90后婚姻情感QQ群进行调查，75%的群友表示接受AA制，理由是：每个成年人都需要承担自己的责任，且有权保有私人空间。

记者发现，不同年龄段的夫妻选择AA制婚姻的主要诉求不同：年轻夫妻更倾向通过AA制实现经济独立乃至人格独立，维护自由和自尊，或者双方都比较佛系懒得操心，希望婚姻变得更简单；中年夫妻常常是因为信任危机，尤其是再婚夫妻互相防备，不肯让对方占便宜；老年夫妻则更多是因为一方比较抠门或大手大脚，通过AA制拿回经济支配权或者避免自己承受过多损失。

AA制婚姻，亲密关系的考验

窦文涛曾在《圆桌派》中说：“婚姻最可怕的，不是两人收入的差距，而是明明生活在一起，心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

一部分尝试AA制的“70后”“80后”中年夫妻，是在结婚多年后才开始。

42岁的吴娴和丈夫王岩结婚已17年。吴娴在南京一家外资单位上班，工资较高；王岩是自由职业者，收入不稳定。王岩收入少时，吴娴主动承担起大部分家庭开支和孩子的教育经费。

她觉得，夫妻之间因爱才结婚。婚姻中，除了爱，还要有肝胆相照的义气。所以，她总是心甘情愿地为家庭付出。

2018年的一天，吴娴偶然在王岩裤兜里发现一张5万元的汇款单。原来，王岩做成一笔订单赚了7万元，偷偷寄给父母5万元。

吴娴为人真诚善良，公婆没有退休金，她每月都给他们寄生活费，而且出手大方，公婆衣食无忧。她不明白，丈夫为何还要瞒着她给他们寄钱？至此，吴娴对王岩产生信任危机，冷冷地摊牌：“婚姻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从现在开始，家庭所有开支AA吧。”

采访中记者发现，像吴娴、王岩这样的AA制婚姻并不是个例。这些夫妻一方往往是凤凰男或凤凰女，因为好面子，总向家人营造自己过得富足的假象，导致父母、兄弟姐妹动不动开口要钱。所以，他们只能偷偷存私房钱暗中接济，最终因信任坍塌导致伴侣提出AA制。

吴娴原本以为，AA制能避开因为金钱带来的分歧和不悦。但她却慢慢发现，她和王岩之间越来越斤斤计较，有时仅为一点儿小事就心生嫌隙，陷入争吵、冷战。

一次，夫妻二人吃过晚饭，王岩把碗一推道：“饭是我做的，你洗碗吧。”吴娴因晚上要赶稿，就把碗筷先泡在水池里。等她凌晨终于忙完走出书房，发现碗还泡着，而丈夫的呼噜声正此起彼伏。

实行AA制以前，王岩只要有时间就会主动做家务。所以，吴娴看到这一幕怒火顿起，冲进卧室把王岩从被窝里拽起，骂道：“你是男人吗？看着老婆熬夜工作，就不能搭把手？洗个碗那么难吗？”王岩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囔道：“不是你说的吗？开支平摊，家务平分？我只是严格执行而已……”

吴娴认为，丈夫这么做是故意报复她。从此，她对王岩越来越没好脸色；王岩也不甘示弱，和妻子锱铢必较。渐渐地，发泄式的吵架、冷战填满婚姻的缝隙。生活琐事就如白蚁一样，侵蚀他们的感情和婚姻。2020年10月，吴娴正式向王岩提出离婚。

张岚和丈夫老徐是“60后”，在经济上一直实行AA制。在30多年的婚姻生活中，每一笔账老徐都要和她掰扯，就连一个鸡蛋的钱都要算得清清楚楚。但在家务上却没有AA，张岚一直觉得自己是免费保姆，承担着所有家务。面对妻子的付出和操劳，老徐从来视而不见，甚至还鸡蛋里挑骨头，嫌弃张岚饭做得不好吃，衣服洗得不干净。

儿子结婚后，张岚搬去和丧偶的闺蜜同住。两人一起读老年大学，学习烹饪、绘画、织毛衣，日子过得轻松又快乐。在朋友圈刷到苏敏的故事时，张岚感叹不已：“苏敏简直就是我的翻版，我也是在逃离老伴，再不逃我就要挂掉了。没想到评论里还有那么多人跟我们的婚姻如出一辙。”

所以，苏敏在网络走红绝非偶然，因为不计其数的妻子，在她身上看到自己，只是并非所有人都有勇气逃离窒息的婚姻。

张岚向记者强调说：“其实，我不排斥AA制，但他做得太绝情。”这句话，其实正揭示出很多AA制婚姻已偏离初衷，成为一种近乎病态甚至极端化的婚姻模式。他们都忘了，婚姻不是交易买卖，除了契约还有感情。

很多夫妻选择AA制婚姻的初衷，是想减轻双方的经济负担或是避免一些麻烦和矛盾，期望婚姻变得简单、轻松、和谐。但往往在享受AA制的好处时，忽视了夫妻有互相扶持、共同担责的义务。

AA制婚姻，爱与责任不能忘记

美剧《傲骨贤妻》中有一句话：婚姻最大的魅力，其实是在于探索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究竟能达成多么深度的连接。

所以，一些已经没有情感连接的AA制婚姻，注定会分崩离析。张岚在闺蜜家住了一个多月，老徐追到闺蜜家两次，完全不关心张岚过得好不好，只会问一句：“你啥时回家做饭给我吃？”

那一刻，张岚清醒地意识到，这绝对不是自己想要的婚姻。2020年1月8日，59岁的张岚和老徐离了婚。她告诉记者：“余生，我会好好爱自己，每天都要快快乐乐的。”

目前，她的偶像苏敏还一直行走在路上，一路向南。虽然是孤独穷游，但苏敏的内心是敞亮、愉悦的。那个她伺候了半辈子的老伴从没联系过她，在他心里，她仿佛就是个陌生人。那个家冰冷，让她没有一点儿留恋。

吴娴向王岩提出离婚后不久患上重病住进医院。一向生活健康的她笃信，这场病一定是长期郁积的苦闷造成的，罪魁祸首就是王岩！自从住院后，王岩一天24小时守候在她身边不离半步，但吴娴一看见他就烦。

一次，吴娴挂水，王岩坐在床边打瞌睡。已经被重病折磨得精神崩溃的吴娴忽然拔下针头对着王岩的手臂就是一顿戳。没想到，王岩不顾自己被戳得鲜血淋漓的手臂，飞快地用抽纸去捂吴娴冒血的针眼。在突发事件面前，一个人的本能反应最能反映他的真心。王岩的动作让吴娴意识到，他依然爱着她。她慌忙问：“疼吗？”王岩摇头，叹口气把吴娴拥进怀里。这是夫妻俩实行AA制后的第一次拥抱。

一场病、一次拥抱，让夫妻俩的情感重新连接。之后的日子里，他们都默默地为对方改变着。吴娴变得宽容大度，王岩变得大事小事都跟妻子商量，不再欺瞒，生活渐渐恢复往日的和谐安宁。他们商量决定，AA制照旧，但前提一定是“相互依存、相互信任”的适度AA制。

“90后”夫妻马卉和李泰深知：有些事是本分，有些事是情分，爱是AA制婚姻中无法分割与计较的部分。

他们有一个3岁的女儿，女儿还未出生时，李泰就主动跟马卉说：“你怀孕、生孩子付出巨大。所以，我来承担孩子以后的生活费和学费。”

虽然工作忙碌，李泰却总会想方设法地表达父爱。有时，他加班到很晚才回家，女儿早已进入梦乡。第二天，他就早起20分钟帮女儿穿衣服，陪她吃早饭；每天上班前，他会亲一下女儿的额头；出差时，他会给女儿留张字条：“爸爸非常爱你！亲亲你，我的宝贝。有几天见不到爸爸，你想爸爸吗？爸爸会想你的。”

生活中，马卉和李泰也有一些小磕碰，但他们通常会站在对方的角度去处理，所以矛盾会很快化解。“其实经济共同体的夫妻也会有矛盾，我妈总说，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

“总体来说，我的AA制婚姻是一种很舒服的状态。我总觉得，AA制婚姻的前提，一定是夫妻双方有共同的认知、价值观和目标，同时还要有人情味。也许实行起来并非易事，但大家至少会为了共同目标去努力。”

马卉所言正是“AA制婚姻”的核心体现。好的AA制婚姻，绝不是楚河汉界似的泾渭分明，那与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有何区别呢？高尔基说，婚姻是两个人精神的结合，目的就是要克服人世的一切艰难和困苦。所以，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婚姻以何种形式来呈现，其核心永远是爱和责任，好的婚姻需要夫妻互相理解和支持，共同承担家庭责任。万变不离其宗，包括AA制婚姻。

（除苏敏外，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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