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外三根香（第二炉香女人的）

在最近翻拍的《倩女幽魂》里，书生依然用他的纯贞征服了美丽的女鬼聂小倩。

无论聂小倩怎么色诱书生，他都无动于衷。这样的举动恰好赢得了小倩的心，甘愿为他背叛强大的树精。

细细体会，这里看似在宣扬男人的君子行为，实则是在宣扬女性的“贞”。因为，被女鬼诱惑住的男姥姥性，最后都成为了树精姥姥的盘中餐。

但是，今天我想聊另外一个故事。故事里的男主依然有着书生的单纯浪漫，不被女人诱惑所动，最后却成公认的“禽兽”。

他就是张爱玲小说《第二炉香》里的男主。

张爱玲的《第二炉香》是非常特别的。它有别于她的任何作品。

首先，这部短篇小说选用的全是外国人。其次，更值得注意的是，她不再讲述一个女人对安全感的匮乏，而是描述一个男人是怎样渐渐失去安全感后，走上绝路的。

对于一个男性来说这样的转变很大，但张爱玲却让他的转变过程铺垫的一点也不突兀，反而合情合理。

现在，我们就来看看她是怎样来讲述一个男人悲剧的经历。

罗杰是一位在香港做教授的英国人。他已经不年轻了，四十好几才终于找到了一位理想的女孩做自己的新娘。

从前的日子里，他一直安分地教着书，管理着一群快要成年的学生。

他想他现在应该是一个罗曼蒂克的傻子。他高兴，因为在遇到愫细后他愿意做个浪漫的傻子。

“如果能一直这样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罗杰没想到在结婚当天就出了乱子。新娘不知遭遇了什么，她披头散发，穿着睡裙，跌跌撞撞跑进了男生宿舍。

她惊慌失措一边哭一边缩在墙角。学生们被她的举动吓到了，忙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哭着回答：“罗杰是畜生，他是畜生”。

这一幕太悬疑了。故事到这里，也许我们和故事里的学生一样充满了疑惑、好奇。

“罗杰真是畜生吗？不应该呀？他结婚前高兴得像个罗曼蒂克的傻子，怎么会呢？”

张爱玲在这里写得很妙，她一直在铺垫。她没有写新婚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是用意象倒回的方式，解释了罗杰在新婚当夜里到底对愫细做了什么?

“他看着愫细的照片，怎么爬上去的，他一点也不记得了。双手捧着照相框子，吻着愫细的面。隔在他们中间的只有冰冷的玻璃。他想他们是相爱的，是他的过度热情把他们隔绝了。”

这一段看着是在写罗杰在亲吻愫细的照片，实则用意象的方式在讲述新婚当夜罗杰其实只是做了所有男人都会做的事情。

这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罗杰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他还不知道，他和愫细的事已经闹得尽人皆知。

他本来是打算带着愫细去度蜜月，打算给她一些“爱的教育”。他想着如果愫细是个成熟知情事的女人就好了，至少他不用再去教她一些什么“爱的教育”。

此时，校长来了。他告诉了罗杰，你的私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大家都议论纷纷。你的新娘已经在学生浩浩荡荡的声势带领下，把你们的事告诉了大家，其中还有你的死对头毛立士。他是不会放过你的。他当天就要热情的为你的新娘找律师。

罗杰知道校长是让他辞职，虽然他已经在这个学校工作了几十年，一直谨言慎行，尽心尽力。

在这以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安全的，从无大过，也无甚小错。他喜欢那样的生活。不过他很快就要失业了，而比起他的婚姻来，这还只是悲剧的前兆。

此时，他终于明白，愫细的父亲和姐夫原来也只是普通人。他们只是普通男人，只是想与自己的妻子做着普通男人都会做的事。但是，他们最后都背上了“禽兽”的罪名。

而，妻子还以为她们第二天就会出发去夏威夷。

她高兴地对罗杰说：“现在我允许你亲吻我的嘴，但是只能亲一下哟！”

罗杰五味杂陈，心里愤怒，却又想笑。

这是多么可笑的单纯。

他转念又想，但是这能怪愫细吗？能怪她的母亲吗？能怪他自己吗？

愫细是性教育缺乏的受害者，她姐姐是，她母亲也是。他自己也成了这个教育下的连带受害者。

此前，他们都想逃离这个城市，在另外一个浪漫的地方，改变彼此对“爱”的认知。

只是这个“爱的教育”，失败的有点早。

由爱到情欲是每对男女必经的过程。而张爱玲在小说里巧妙描述男女主角是如何卡在这一过程里后，不能再进一步，也不能再退出。

一个男人在这样的经历中从他安全的心理状态终于走向了心理失控。心理失控是什么意思？心理失控是没办法控制自己所处的生活情景了，从而造成心理上的不安全感。

罗杰辞职时，还被要求按照学校协议再工作一个月。在这一个月里，他的学生不再服气他的管束。因为，他们认为他不是一个以身作则的榜样。他的同事躲着他。女同事窃窃私语，用防禽兽一样的目光在他身上闪烁。男同事总是回避他，因为怕说了什么彼此尴尬。

罗杰好像被这个世界排挤了。他的妻子也回到了娘家。

英国的婚姻法是保守的。它并不承认夫妻协议离婚的法律效力，除非有一方出轨。

这时，对罗杰来说愫细对他的原谅，反而是件麻烦事。他是个正常男人，但并不是一个色情狂。至少，在小说里毛立士太太对他的引诱就是很好的证明。

她对罗杰说：“你不要压抑你自己的欲望。”

他厌恶那个女人的色诱，落荒而逃。

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罗杰选择了愫细姐夫同样的命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个可悲的男人终于还是没逃脱所谓的命运。

张爱玲为什么会选择一群外国人，来讲述这么一个故事？

我想，她也许是想表达人性无国界。无论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都会遇到相同的事。小说里的女主愫细很可能是爱尔兰人。因为，她们一家的气质符合爱尔兰人的保守。还有在小说里，这个故事是爱尔兰姑娘克荔门婷带来的。

“性教育”从来不是一个过时的话题。张爱玲在写这本小说时，它是值得重视的。而，在当下这个时代它依然是值得重视的。

为什么我们会对这个话题总是讳莫如深？它本应该是在早期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里应该了解到的课题。但是，在大部分时候它却成了人们谈之色变，具有强烈羞耻感的话题。

我想这不是性话题本身造成的，而是复杂的人性造成的。也许，如果没有人对声色犬马的追求，就没有存天理灭人欲的极端道德。

可笑的是真正追求声色犬马的人用道德在标榜自己，而真正走平常路线的人却活得越来越压抑。

就如罗杰对自己说：“他还能过正常的性生活吗”？

经过了这些事情后，就算他选择继续活下去，他也不敢再轻易与一个女人在一起。

因为他真的怕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