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版林黛玉怼人语录合集(探究林黛玉发疯文学)
前些日子,林黛玉“发疯文学”在网上走红,
“横竖就拿那么一点工资,还要24小时使唤人了”“你瞧,又开始画饼了,我要是信了,怕是要哭断肠去了”……《红楼梦》里的林黛玉爱怼人,被网友们戏称为“林怼怼”,她不但爱怼人,还怼得特别、怼得有文化有内涵,林黛玉的率真、有趣、可爱也深得网友之心,于是黛玉的经典语录激发了网友们的创作与模仿欲望。
其实说到黛玉,《红楼梦》里的女性人物中,有一个与她始终不可分割的角色——薛宝钗。甚至二人的判词都是合二为一的: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纵观全书,宝玉要面临的,是在“金玉良缘”和“木石前盟”,也就是钗黛之间二选一的抉择。身为读者,也常常面对的问题是,喜欢林黛玉还是薛宝钗?更站宝黛还是宝钗?也会不自觉地在阅读过程中有所偏爱。“一梦红楼二百秋,纷纭众说迄未休。最是奇观钗黛辩,磨完嘴皮动拳头。”
很多人眼里,黛玉爱怼人、爱使“小性儿”,为何会有这种印象?一方面,源于她自小寄人篱下,又是从一个相对单纯的环境去了鱼龙混杂的贾府,使她产生种种不适;另一方面,薛宝钗的存在给宝黛之间的爱情带来不稳定因素,导致黛玉的猜疑和妒忌,直到黛玉后来听见宝玉的真情流露,从此也不再爱与宝玉争执。
这些原因,在《钗黛之辨》中,有详细的解析。
质本洁来还洁去
林黛玉,本贯姑苏人氏,祖先曾袭列侯,至其父林如海乃科举出身,贵为前科探花,所以“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只是这林家却人丁不盛,既没有什么亲支嫡派的亲族,而且当林如海年已四十时,一个三岁的儿子也死去了。膝下只剩一个独女,那便是林黛玉了。夫妻无子,所以爱如珍宝,且因此女生得聪明清秀,便让她假充养子,使她读书识字,并聘了一个进士出身的革职官员贾雨村任其塾师。这林黛玉也便自然变得年幼聪慧,知书识礼了。
谁知不过一两年的时光,林家遭遇了灾难性的打击。林黛玉的母亲贾氏夫人一病不治,撒手人寰。黛玉本就自幼怯弱多病,经此一番磨难,更是悲伤痛苦,心力交瘁,病加几分了。
远在京城的贾府,乃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贾府的老祖宗贾母便是林黛玉的外祖母。贾母平生最爱这唯一的女儿贾敏,而今故去, 便十分担心外孙女黛玉缺少扶持,先前曾遣派男女船只来接,因故未能成行。后又致意务去,林如海便托了要进京谒见贾政的贾雨村带了林黛玉来到贾府。从此林黛玉便开始了人生旅程的新的一页,也是一个大的转折——别家离父,去到一个毫无了解的新家园,开始人生颇为无奈的寄人篱下的生活。
贾府是什么环境?
第七十五回,尤氏因为和惜春怄了气,来到李纨房间,又因小丫鬟炒豆儿被李纨批评“怎么这样没规矩”,便借题感叹道 :“我们家下大小的人只会讲外面假礼假体面,究竟做出来的事都够使的了!”
第七十五回,在抄检大观园之后,探春气愤地当众说道 :“咱们倒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一个个不象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还有很多描写都可以看见,贾府的人常常表面言行虚伪,内里风流肮脏、互相残杀。贾府的这种状貌,对长住其中的主子们来说,也许已经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因为他们从小就都“打这么过的”。可对这位初来乍到的林黛玉来说,却应该是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因为在她原来生活的三人小家庭里,是不可能有这些情况的。
因此,林黛玉最初虽然还不可能知道贾府什么具体的事情,但久而久之,她所处的环境氛围也必然和她本来善良、纯洁的心灵产生矛盾,两者之间显得格格不入,思想感情上拉开距离。这才应该是黛玉到贾府后生存下去的最主要障碍。后来的事实也说明了这一点。但这一点也许林黛玉自己也未明确认识到,就遑论其他了。
毫无社会经验的林黛玉,一个人生的转折便要面对这样一个困境,确是十分不幸的,也是相当艰难的。当然,要摆脱这种困境,也不是不可能的。那便是努力去适应、甚至驾驭这个环境,如鱼得水那样融进这个环境中去,那自然会换来另外一个新天地了。在现实中,甚至在她身边不就可以找到这样的人吗?但要做到这一点,如果不是天性就本来与之相合的话,那就得委曲自己的心志,装扮自己的面目,甚至重塑自己的人格。对此,林黛玉断然地予以了否定。她在《葬花吟》中明确宣布 :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第二十七回)
她决心要保持自己本来的心灵纯洁,而绝不同流合污。她甚至想过能“随花飞到天尽头”,以离开这个污浊的世界。然而,想象毕竟是空幻的,她最终还要面对这个现实,并生活于其中。
这样一来,林黛玉就必然会经常处在内心情怀和外部环境的激烈冲突之中,她的内心受到严重的压抑,与环境日益产生距离,《葬花吟》中悲唱的“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正是她内心感受的写照。当然,林黛玉并非一个弱者,她虽然有痛苦的一面,但她既然不肯与环境妥协,就必然还要勇敢而坚强地去与它抗争,以维护自己心灵的纯洁和人格的尊严。她只要在这方面感到有一点被触犯,就会立刻毫不含糊地做出反应,直至对抗。
黛玉的“小性儿”如何消退的?
贾宝玉、林黛玉在相见之初便有一见如故之感,实是产生了一种精神上的共鸣。随后又耳鬓厮磨,亲密无间,“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息同止,真是言和意顺,略无参商。”(第五回)这样一种情景,再加上有贾母的呵护,二人由相悦发展成爱情以至婚姻,本也是合情合理的事。谁知,在林黛玉之后,却接踵而来了一位薛宝钗。这位与林黛玉在许多方面都旗鼓相当、甚至有的还超越了林黛玉的薛姑娘,一来到贾府后,便由其母刮起了一股“金玉良缘”之风。更糟糕的是薛家的意图还与王夫人达成了默契,实已获得她的赞同与支持,于是就自然给宝、黛关系带来了不稳定因素,对敏感的林黛玉来说,是十分严重的问题。
由于林黛玉是一心一意爱着宝玉的,对他寄予了未来的全部希望,她付出的爱是绝对专一的,因此也很自然,她要求对方也能给予同样的回报而不能掺杂有一丝的杂质。这正是一种对爱情负责、执着的表现。而贾宝玉虽然心里只爱林黛玉,但薛宝钗确实对他也存在一定的吸引力,偶然因看到宝姑娘的一段酥臂,宝玉竟会产生遐想而忘情,这些又让黛玉看在眼里,因此黛玉担心宝玉“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也是有因由的。
由上述可知,宝黛爱情的初期,两人的专一性是不对等的。因此, 常常一点小事都能引发黛玉的疑虑、猜忌和痛苦,她“小性儿”的特征也为此增加了许多。而这一切的结果,就常常演变为与宝玉的闹别扭、怄气以至吵闹,弄到全家上下皆知的地步。哪怕即使宝玉没有丝毫过错(如众人拿她比戏子一事),最终也还是要和他大闹一场。也就因此,常常引发人们对黛玉的误解以至訾议,把这看成是黛玉的一种性格缺陷。这实在是因为不了解黛玉,未能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所致。试想,在当时因事产生了怀疑、甚至受到了屈辱的情况下,黛玉不找宝玉来发泄自己的心理郁闷和痛楚,又能去找谁呢?须知黛玉当时的处境乃是“醒时幽怨同谁诉”(第三十八回《菊梦》),乃是“举世无谈者”(第三十八回《问菊》),她“诉”诸宝玉,乃是对宝玉的一种信任,一种挚爱。而恰也只有宝玉能接受她的这种“诉”“说”,任其吵闹纠缠,也是在这样的过程中,两人的恋情经过反复磨合而达到了默契。
具体来说,宝黛爱情是经过了“诉肺腑”(第三十二回)、“探伤”“送帕”“挥泪题诗”(第三十四回)这一系列事件而达到了完全的心灵契合的。在“诉肺腑”中,宝玉的一段“你放心”的话,使得林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只是半个字也不能吐,却怔怔的望着他。此时宝玉心中也有万句言语,不知从那一句上说起,却也怔怔的望着黛玉。两个人怔了半天,……
就是在这“半天”的无言中,在无声胜有声的作用下,两人达到了心灵的交融。随后“探伤”时,黛玉的“两个眼睛肿得桃儿一般,满面泪光”,以及“此时林黛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利害”。这可以说是黛玉的一次无声的“诉肺腑”,是回报式的一次交融。而紧接着宝玉的遣晴雯“送帕”以及黛玉的“挥泪题诗”,则是这种交融的深化和默契。
宝黛爱情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如此一系列迅速甚至可说是急剧的变化,固然可以找出许多原因,但绝对不应忽视的一点是同在第三十二回紧靠宝玉“诉肺腑”之前发生的一件事。当时史湘云正在怡红院里, 因贾雨村求见贾宝玉,宝玉着恼,史湘云顺口劝他也要讲究一些“仕途经济的学问”,谁知宝玉听了道 :“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污了你知经济学问的。”袭人道 :“云姑娘快别说这话。上回也是宝姑娘也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脸上过的去过不去,他 就咳了一声,拿起脚来走了。这里宝姑娘的话也没说完,见他走了,登时羞的脸通红,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幸而是宝姑娘,那要是林姑娘,不知又闹到怎么样,哭的怎么样呢。提起这个话来,真真的宝姑娘叫人敬重,自己讪了一会子去 了。我倒过不去,只当他恼了。谁知过后还是照旧一样,真真有涵养,心地宽大。谁知这一个反倒同他生分了。那林姑娘见你赌气不理他,你得赔多少不是呢。”宝玉道 :“林姑娘 从来说过这些混账话不曾?若他也说过这些混账话,我早和 他生分了。”
刚好林黛玉这时也来到怡红院,在外面听到上面几人说的那些话,触动了林黛玉,林黛玉听了这话,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所喜者, 果然自己眼力不错,素日认他是个知己,果然是个知己。所 惊者,他在人前一片私心称扬于我,其亲热厚密,竟不避嫌疑。
由上可知几点 :
一、两人是在互不知情的状态下,一个透露了自己的思想,一个无意中获悉了对方的心曲,这比在别的状态下,比其他的表白方式更具有可信度。正因为如此,黛玉才会又喜又惊,确信无疑,也才会有后面一系列事态的迅速发展。二、更为重要的是, 两人的相知,不仅仅是具有一般的情爱,而且还是建立在有浓烈的反叛意识的基础之上,这种叛逆你可以说它是不自觉的、是自发的,但它又是空前的,它超乎以前一切才子佳人小说的爱情基础,具有很高的思想价值和社会价值,这也就使《红楼梦》不仅仅是一部爱情小说了。
宝黛爱情是最真正的爱情。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它可以使一个人发生巨大的变化。林黛玉就是如此。自从宝黛爱情达成默契之后, 林黛玉突出的变化就是在对人特别是对薛宝钗的态度上,竟然由过去的情敌变成了后来的“金兰契”;她亲眼看见薛宝钗中午坐在宝玉床边做针线,却并未介意,只是“不敢笑出来”(第三十六回)而已。事后也未向宝玉算账,她已经完全放弃了对薛宝钗的戒备。不仅如此, 黛玉还完全敞开心扉,竟把过去认为宝钗“藏奸”的看法当面告诉她, 并说“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误到如今”(第四十五回)。这是何等的襟怀坦白!整个贾府里能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吗?在这里,林黛玉被环境造成的“小性儿”不见了,坦荡无心计,与人为善,缺少世故的天真善良本性展现了。
以上部分内容节选自《钗黛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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