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瞳视界姥爷和他的橘猫太空虎（姥爷和他的橘猫）

文/空瞳

太空虎是我小时候曾养过的一只橘猫。那时动画片《宇宙巨人希曼》正在热播，希曼变身为肌肉健硕的超人时，他弱鸡般的宠物老虎，也会同时变身成顶盔掼甲威猛无俦的绿色大老虎，成为他的坐骑……把我的猫咪命名成为太空虎有点蹭热度的意思，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只大橘猫真有点不怒自威的老虎范儿！

太空虎不是一开始就是太空虎，它也经历过一次“变身”。太空虎是姥娘老街坊周婶儿家母猫的“独生子”。养猫人家的迷信：如果家中猫儿一窝只生一只猫仔，是不吉利的，留不得，要扔掉。周婶家的母猫似乎也不待见这个“背负诅咒”的儿子，没喂它几口奶，就弃如敝屣般的置之不顾了。周婶儿就打算把这只眼睛还没睁开的猫仔扔了，任它自生自灭。正巧赶上姥娘去她家串门，看了不忍，就把这只羸弱的小猫带回了家。

姥娘也知道独生猫儿是不祥之物的传说，带猫仔回家时也有点忐忑。倒是很有文人气质的姥爷听了姥娘的顾虑，哈哈一笑：“祸福皆人自招，怎么能怪到一只猫身上，真是村妇之见！”说罢还亲自用眼药瓶给“太空虎”做了个小小奶瓶，把给我订的牛奶，吸进小瓶喂给太空虎…姥爷、姥姥精心喂养之下，本已注定夭折命运的太空虎，不仅死里逃生，还越发茁壮了。瘦骨嶙峋的身体滚圆了，个性也越来越活泼了，时而在小院里扑蝴蝶、拍苍蝇，时而躲在角落猛地扑出来打我个埋伏，吓我一跳；它最喜欢的还是抱住姥爷的腿“求抱抱”，每当此时姥爷就会把太空虎提上膝头，抚摸两下，一人一猫，就在小院的藤椅上享受春日午后的阳光。

太空虎面临生死考验是在它出生三个月后。那天姥娘发现太空虎蔫头耷拉脑地歪在藤椅上，全没平时一刻闲不住的“蓑衣劲儿”。开始姥姥并没在意，但到了下午太空虎已是气息奄奄，小碟子里的猫食也一口没吃，姥娘才觉得有点不对。姨妈猛地想起，早上曾经用杀虫剂打过院子里的苍蝇，太空虎别是吃了死苍蝇中毒了吧？三十多年前没有宠物医院，就是想抢救，也没地方啊！姥娘一边责怪姨妈，一边唉声叹气。姥爷遛弯回来，看了眼太空虎，又扒拉了下它，它竟像个破口袋般从藤椅上掉了下来。姥爷搓了搓手：“猫儿啊！难道你真是个倒霉的短命鬼？”过了片刻，姥爷说：“都说猫有九条命，没这么容易死的！我去给它买点好吃的，看看能救过来不！”说罢急匆匆去了农贸市场，一会工夫，提了满满一塑料袋鲜活的小杂鱼回来。他吩咐姥娘给太空虎把鱼儿煮成稀烂，只放一丁点盐，其它啥也不加。鱼煮好了，放进太空虎的饭碟，太空虎依然软塌塌地躺着毫无反应。姥爷把它抱在怀里，用小勺盛了一丁点鱼肉塞进它嘴里，半天太空虎的舌头在嘴里转动一下，咽喉一动把鱼肉吞进去，姥爷这样喂了它四五勺，太空虎眼睛睁开一条线，摇摇晃晃趴在碟子边，艰难地舔食着鱼肉，它似乎在努力和死神战斗，在倾尽全力活下去！一口两口，太空虎吃光了猫鱼，又歪在藤椅边睡着了…第二天一起床，我就看到太空虎坐在藤椅边，用爪子“洗”着脸，看来它的小命是捡回来了！

从此，太空虎像变了一只猫，不再那么调皮好动，变得沉稳了——人经历一些事会成熟，没想到猫经历一次死里逃生也会成熟…它不再让我们提溜着颈子上的皮毛抱来抱去，除了表达“讨好”的在它脖子下搔痒，连摸一下也不让了，姥爷也不再把它放在膝头，它对姥爷表达亲昵的方式，也变成倚着姥爷坐的藤椅打瞌睡了…

每晚它都会外出“狩猎”，黎明时分，叼着战利品蹲在小院的矮墙上，这些战利品有时是几只大老鼠，有时是一两只麻雀，有时甚至还有喜鹊斑鸠…晚上我如果在院子里喊一声“咪咪（太空虎是后来我才给它起的名字）”，片刻间它就会不知从哪儿飞奔而来，跃上墙头，在墙头注视我，这时我才注意到，那次中毒让它的一只眼睛瞎掉了——朦胧夜色里，它只有一只眼在熠熠发光！

白天它偶尔会静静卧在楼前小花园的石桌上，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经过它身边的一切，哪怕是最顽皮的小孩儿，也不敢去伸手摸这只懒洋洋地大猫。街坊们说：你们家的猫简直就是只老虎啊！也许用现在流行的说法这就是自带“气场”吧！也是从那以后，我才给它改名叫“太空虎”。

羸弱的小猫仔变成太空虎，是成长；姥爷从健步如飞变成卧床不起的脑血栓病人却是衰老。姥爷不能自理之后，性情也变了，他不再宠爱太空虎，每当太空虎跳上他床卧在他身边，他就会烦躁地举起床边的拐杖，夹头夾脑地敲在太空虎身上，嘴里还会含混地大喊：“滚，你个死猫”…这么几次之后，太空虎就再也不靠近姥爷的床边了。它会坐在姥爷床前咪咪地叫，姥爷一举拐杖它就会幽怨地跳开。

姥爷去世那年冬天，太空虎跳到姥爷身边，姥爷照例拿起拐杖，敲在太空虎背上，敲的“咚咚”有声，太空虎却闭着眼，紧紧夹住耳朵，任拐杖落在身上，一动不动。姥爷打累了，放下拐杖，叹口气，只好任太空虎趴着。连着几天，太空虎都是这样“亲近”着姥爷，一人一猫，一个打，一个忍…天气预报冷空气要来的那天黎明，我睁开惺忪睡眼，那个应该在晨曦里冷傲蹲踞墙头的影子，没出现…太空虎没回家，“也许它碰到相中的小女猫了，明天就能回来吧！”傍晚时，姥娘安慰等了一天的我，其实她的语气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第二天，太空虎依然没回来，姥娘去问了街坊，街坊们说，您家的猫跟老虎似的，偷猫的都偷不走，可能贪玩忘了回家吧！很快就会回来！然而第三天、第四天…太空虎一直没有回来。一周后，姥爷却在睡梦中去世了，他在黎明时分，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料理完姥爷的丧事，姨妈忽然说：“猫咪丢的前几天，一直赖在爸床上，爸打它，它也不走，看来它是在向爸告别啊！”姥娘说：“看来啊，它来咱们家就是为了和他姥爷的这段缘分，他姥爷走了，它也就和这家没缘分了，自然也就走了！”说着眼泪又扑簌簌流了下来…

三十多年过去了，太空虎大概也早就回到“喵星”了吧！或许它去的那个喵星，也有个小院，院子里摆着把藤椅，藤椅上坐着个老人，它正慵懒地趴在老人膝头，一人一猫正享受着春日斜阳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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