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连仁北海道野人(北海道求生之路)
刘连仁回国
假如一个人的经历,像小说里的主人公,那他的一生一定十分传奇。可就像主人公们的命运有好有坏,这份传奇经历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我们也无法一言概之。
只是对于刘连仁来讲,像《活着》里的富贵被抓去作苦力,像《鲁滨孙漂流记》里的鲁滨孙在荒野求生,这样的经历,他一定是不想要的。
一步之遥
1944年,离抗战胜利只有一步之遥,从今天来看,那应该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可对于刘连仁而言,那是黑暗的开始。
1944年8月28日,那一年他33岁,像富贵一样被抓去当苦力,只不过他是被抓到日本,他逃跑过、争斗过,可是都失败了,当他坐在“普鲁特”号轮船的货仓里,听着船底破开海浪的声音,会不会幻听成亲人四处寻找他的呼喊声,或者是还未出生的孩子在肚子里的呼吸声。
被抓走做苦力
黑暗的货仓里是同样命运的800人,空气里蠕动着恐惧,都扑进人们的喉咙处,让人不敢说话。坐满人的货仓,像装了一船的蜡像,沉默无声。
6天之后,他们来到 “明治矿业股份公司沼和矿业所”的矿山做苦工。
他从船上下来,触碰到日本土地的那一刻,就像才从昏厥中醒来,开始不住的心痛,仿佛是因蜷曲而麻木的四肢,到伸直了血脉畅通,才觉得刺痛。在船舱里囫囵忍受的整块痛苦,当时还忍耐的住,现在都一丝一毫的反刍出来,细嚼出没底的滋味。
也许一开始还沉浸在对故乡的思念的痛苦中,随后的繁重劳动就连这一点点滋味都剥夺了。挨饿、受苦、寒冷、殴打接踵而来,不断有同行而来的工友死去。
被日军抓走
每个晚上既恐惧于看不到明早的太阳,又希望就这样在昏睡中安稳的死去,不必面对明天的苦累。几个月的时间,他就从180斤消瘦到了125斤。
忍无可忍的刘连仁,在7月的一个中午,趁着午休,和另外4个工友打倒了值班的监工,逃离了那个地狱。不幸的是,最终逃出生天的只有他一个人。
几个月后,日本投降,他离回国也只有一步之遥。
十三年的北海道求生路
时至今日,人们依然无法想象,刘连仁是怎么一个人在北海道深山生存了十三年,只能感叹人类适应力之强,就像老话说的:“没有吃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
刘连仁在自述中说,在北海道的深山中,为了活着,只能躲在洞穴里。趁着天黑找些野菜,到了冬天,就只能吃些海带。大雪封山的时候,就像松鼠似的提前备好吃的,要是不够,只能靠睡觉挨过去。
刘连仁所住山洞
他还说,在森林里寻野果的时候,遇见了一头黑熊,他被吓得魂飞魄散,熊也是,甚至在转身逃跑的时候,像守株待兔里的兔子,撞在树上晕了过去。那个时候的他头发和胡子一样长,像个野人。
除了物质上的匮乏,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折磨。人们总说独处的时候才感觉时间是自己的,可真要他一辈子孤独又是绝不愿意的,人类终究具有很强的社会性。可是刘连仁却不得孤独十三年,既无交流,也无娱乐。
他该怎么消磨掉心里的孤独呢?
看天上的云彩?看它阳光下闪亮的脊线和洁白的圆顶,看它如何在天上飞快的滑行,直到消失不见,看光影梳理下的鸿沟、峡谷和浅淡的山峰。
听山间的风?听它带着太阳烘焙后的花香的喃喃细语,听它的手轻轻地抚摸在林间树叶,撩拨起阵阵响声,羡慕它在山谷间呼啸而过,自由自在。
或者是靠着回忆?回想故乡的路途,童年的岁月,回想沉闷的小屋里的晚夜,这夜里有萤萤火光,有浓重的露水正顺着叶子的脉络滚落在地上,沉没在广阔而温暖的土里,那是故乡的土,或者回想爱情。可是我总觉得,刘连仁怕是没有这个闲情逸致。
左:刘连仁
如果我们看过贝尔·格里尔斯的《荒野求生》,我们大概可以想象,刘连仁是如何的坚韧,吃不知名的野果,吃没见过的虫子,在朝生夕死的日子里,在极度贫乏的日子里,靠着求生的本能和坚韧的精神,当了十三年的野人,成功活到了人们找到他的时候。
人们找到他时,他还能顺畅地说话,也不知道他在这雪山洞穴里喃喃自语了多少次,才没忘掉自己的语言。
刘连仁回国
没有赢家的战争
刘连仁是战争下的悲剧,孩子还未出生便被掳去日本,在孩子的整个童年都没有父亲的身影,他的母亲哭瞎了一只眼睛,父亲也思念成疾,全家的担子压在了妻子一个人的肩上,这十三年不止刘连仁辛苦,他的妻子家人也同样辛苦。他们都是战争下的受难者。
中日战争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或者说,世界上的所有战争都没有赢家。我们当然可以分得出胜利者和失败者,可是无论胜负,所失去的都比得到的多得多。
中国保卫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却牺牲了3500万人,还有很多像刘连仁一样被掳到日本后,却不知所踪的人,这算是赢家吗?我们只是守护住了本就是我们的东西,我们只是胜利者,却不是赢家。
右一:刘连仁
日本狼子野心,悍然发动了战争又得到了什么呢?胜利者都损失惨重,何况一个失败者,日本堵上国运的行动,结果就是葬送了日本。
每一场战争都要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侵略者只是把人命当做政治抱负和权利野心的牺牲品。被侵略者伤痕累累,也只是保护住了本是自己的东西。一场战争的最后,除了死去的无数人和其背后的无数家庭,什么也没增加。
英法百年战争,每一场战斗都有少至几十人,多达上万人死亡,可是经历这场持续百年的战争后,英国还是英国,法国也还是法国,除了增加了两国之间的仇恨外,还是一无所获,甚至在英国脱欧前,还要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磋商。
不敢面对历史的日本
就像日本一直逃避南京罪行,也对靖国神社态度暧昧。这次,日本也矢口否认刘连仁遭到日军迫害,甚至将其视为偷渡者。最终,在中国政府的帮助下,刘连仁才得以顺利重返故乡。
重返祖国
之后是漫漫的索赔之路。从1990年开始,刘连仁先后5次到日本索赔,要求日本三菱公司道歉,还自己公道。日本一向擅长拖泥带水,这次一直拖到1998年,东京法院才正式受理刘连仁。
开庭时,日本法官厚颜无耻地问,当时日本如此厚待中国劳工,你还来打什么官司?每天8小时,每顿4个菜。
饱受十三年风雪的刘连仁当场怒不可遏,对着法官怒喊道:“你看看我身上的这些伤痕,我13年成为了野人,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优待?”
86岁的刘连仁最后一次去日本索赔无果,2000年,溘然长逝。之后的索赔之路由他儿子继续走下去。直到2016年6月,日本三菱公司才承认了刘连仁被侵害的事实,对其表示道歉并赔偿,承诺出资为其修建纪念碑。
纪念刘连仁
日本是一个十分矛盾的民族,一方面是极度要求尊严的武士道精神,另一方面却可以面对铁证如山而矢口否认,丝毫不在乎谎言是对尊严最大的侮辱。
不敢面对历史的日本,也就没能像德国——总统在电视前下跪,向所有二战受害者致歉——获得原谅,也逐渐在国际竞争中失去了话语权,成为美国在亚洲的看门犬。
不敢说,日本沦为今天的地步,完全是因为对历史的逃避,但起码,这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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