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俊昊电影寄生虫(反韩剧的韩剧电影)
作者:NGA-颜龙静儿
奉俊昊的《寄生虫》是今年最让我期待的电影之一,这是韩国电影自2000年首次入围戛纳主竞赛后(二十年间共有7位导演17部作品入围),第一次获得象征着当代电影艺术至高荣誉的金棕榈奖,而本片又秉承了奉俊昊一贯的”类型“做派:在大众容易接受的基础上尝试艺术突破。我在源与字幕齐备的当日凌晨就迫不及待地观赏了这部电影,第一次看完全片后,我的感觉并不好,因为在我看来,除了一些可圈可点的场面调度,以及保持住了奉俊昊在剧作上一贯的精巧外,本片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且电影中的一些表演和逻辑也让不能让我认同(比如富人的愚蠢,以及穷人母亲居然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好富人管家)。当然站在中国观众的角度,韩国电影人确实有比较大的创作空间,但是在今年这个社会题材电影扎堆,大佬云集的主竞赛,题材绝非是制胜法宝。前日,重看,必须承认,疲劳追片的影响很大,第一遍的误判颇为严重。本片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现实主义电影,甚至离不少影评人所说的寓言化的电影也有一定的距离。
一种结构性探讨
− 宋康昊的表演
以此为线索,我们可以打开一条通往本片的道路。浮夸的表演,配上充满转折的情节,以及不少让人觉得不甚合理的人物与事件,这与韩剧,或者说与当下流行的各类电视剧何其相似。由此逻辑衍生出的另一类巨大的娱乐消费品就是综艺节目,它们充斥了各类日常生活的元素,却不完全以常规的逻辑组接,事件也不会按照完全现实的方式发生。这类事物充斥了当代人日常生活。当然,它们的目的通常是娱乐与促进消费,不会涉及严肃的社会题材,尤其是这种充满阶级对立意味的题材。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寄生虫》不是一部以常规逻辑组接,按现实发生的作品。在这里,愚蠢的富人,“聪明”的穷人,砸不死的儿子,过多的转折,都不再是问题,很少有人会在看韩剧或者综艺时去计较这样的事情,因为我们明白,它们并非天然写实的。只有一个问题,奉俊昊如此冒险地使用此种形式的目的是什么?比起写实风格的表达,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价值?
在讨论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问题时,除了关注社会结构与其运转规律外,我们同样不该忽视人的状态。为何明知道不真实,综艺还是铺天盖地,肥皂剧仍旧长盛不衰?因为有体验虚假,观看表演的渴望。想想当下流行的直播,各类短视频,是不是同样拥有这样的特征。热衷表演,甚至沉迷在某些虚假之中,是处于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人常见的状态。戴锦华老师曾经讲过一个绝佳的例子:911时,一个亲历的美国朋友说自己仿佛在电影中,而这样的电影,通常会有一个happy ending。一正如著名哲学家齐泽克在评价《楚门秀》时的精辟总结:“在晚期资本主义、消费主义社会中,真实社会生活自身也带上了表演伪造的特点。在“真实”生活中,我们的邻居举止活像是舞台上的演员和龙套。资本主义、功利主义、世俗化世界的终极真相,在此展现为“真实生活”自身丧失物质特征,翻转为一场鬼怪表演”。(2) 韩国,毫无疑问是这一现象最为严重的地区之一,电影中北韩的例子正是绝佳的例证,从前人时刻不忘历史(为了防范北韩进攻设计了地下室),到历史已经逐渐被遗忘(应急地下室不再被新主人知晓),再到平民将严肃的历史事件作为某种调侃和娱乐,资本主义和消费社会对人们做了什么??如果说美国人生活在电影和广告中,那么韩国人就生活在整容和综艺中。
奉俊昊在这样一部社会题材的作品中,直接抓取这个社会特征,并在电影中集合放大,将其完全融入到电影的创作方法中,以形式自身,充分诠释了当代韩国人的精神状况。以现象自身批判了生成这种现象的社会形态。
挣扎的方法论
但《寄生虫》并非是顶级的作品,奉俊昊为他的某种痴迷付出了代价。电影的剧本始终贯彻着这样一种原则:如果我提到了一把手枪,那么在后面我一定会用到这把枪。连小孩的自画像,都画上了那个一直生活在地下的躲债穷人,为后来人物的出场埋下了伏笔。电影场面调度同样如此,富人家向上的楼梯,穷人住地向下的楼梯,被反复暗示使用,开场与结束的镜头也完全一致,都是一个强调半地下空间的降镜头。而在电影的大部分时间里,无论是富人家,还是穷人家,都充满了计算,而缺少真正的情感,即使是一家人欢聚在富人家的房子里,他们仍旧在谈论着如何继续算计富人这件事。即便是那个以慢镜头拍摄的用水泼撒尿人的场景,还是要与贯穿全片的石头联系起来。在电影中,人物,剧本,调度,音乐几乎全部都是奉俊昊精密机器上的一个部件。本来这并没有什么问题,因为资本主义的另一个饱受诟病问题恰恰就在于其精密,机械,去人类中心化。而电影完全可以用这个机械和精密自身再完成一次对当代社会的批判。
− 富人儿子的画
然而,在电影的结尾,全电影最自然最真挚的表演出现了,一种温情,一种人与人的质朴情感似乎回归了,奉俊昊尝试以一种精密的手段(摩尔斯码)传递和召唤一种在资本世界中久违了的情感,以暗示某种改变绝望结构的主体存在。在没有足够动力的情况下,他试图以某种现代社会饱受诟病的特性召回资本社会中人类失落的情感。这不仅造成了第三重批判维度的坍塌,还带来了方法论上的巨大危机。
他本可以彻底一点,以表达这个充满狗血表演,又极度机械非人的世界是令人绝望,没有未来的。又或者,面对如此沉重的主题和事件,他不想让电影如此绝望,希望在幽闭的黑暗中尚有一丝光的可能,那么他就应该在电影中尝试放弃他痴迷已久的杀人回忆式的方法论,在电影中留下真正的人,并将真正的感情弥散其间,而不是机器快要停的时候才尝试表达他的某种期许。如果他是绝望的,但又是矛盾的,那电影应该有一个更加亦真亦幻的收尾,而不是将如此多的日常性加诸于结尾。当然,这也可能是他为了拿奖所做的某种妥协(想想汉江怪物中被吃的孩子,以及杀人回忆中最后的忙忙碌碌一场空,过去的他并不保守)。以此而论,奉俊昊还不能算一个真正顶尖的电影作者,但是,考虑到他比较完整地完成了一个同时具备自我,以及上层逻辑批判的电影系统,并对流俗文化形式朝向严肃社会问题做出了颇有创见的工作,《寄生虫》的金棕榈当之无愧,希望他可以在功成名就后更进一步,成为如他的偶像夏布洛尔,甚至是希区柯克般伟大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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