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年痴呆的爱情故事（豆瓣8.5的勿忘我）

随着阿尔茨海默症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不少导演也尝试拍摄这种类型的影片。《勿忘我》是一部特别的动画短片，仅仅12分钟，却用油画来隐喻记忆，用色彩来勾勒爱情，描述了画家患上老年痴呆之后的人生。

男主角路易得了阿尔茨海默症，渐渐地遗忘了很多事情。他忘记了怎么吃香蕉，忘记了什么是手机，忘记了自己的模样，便通过写纸条来提醒自己。他的妻子米歇尔一开始十分震惊，后来变得悲伤，到最后只能接受现实。疾病不会因为爱情而停下脚步，它不停地蚕食着画家的记忆——他的世界终成了空白，爱情的色彩也化为虚无。

妻子说：“别放开我。”

丈夫说：“别担心，我不会放手。”

她笑了，但还是变成了随风消散的油彩墨点，飘向空中。从此，画家的脑海中再也没有了爱人，一切归于寂静。

这部动画片短小精悍，用无数细节体现了法式浪漫，配乐也震撼人心。艺术家、泥塑人物、定格动画、油彩，这些元素被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诉说了一个与众不同的阿尔茨海默症故事。

明线暗线交织：明叙老年痴呆遗忘的过程，暗叙爱情在疾病面前的抗争

阿尔茨海默症是一种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临床表现为记忆障碍、失语、失用、失认等等，至今人类尚未研究出病因和治愈方法。当一个人不幸被该疾病选中，那么他的未来将逐渐灰暗，亲人和医生也束手无策。

影片表面上是在讲述一个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的生活经历，深层上是在描绘病人得病后的心灵感知和情感变化。进入他的脑海世界，我们能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他的无力感——忘记生活常识的无力感，丢失自我意识的无力感，无法记住重要亲人的无力感。

但是，动画短片又用了明线暗线相互交织的叙事手法，同时展现了病症带来的伤痛、挑战和反思，为故事披上了浪漫主义的外衣。

• 明线叙说了老年痴呆带来的遗忘过程

在影片开头，男主角头发灰白，但是精神焕发，看似没有任何异常。他常常作画，喜欢与妻子开玩笑，有时候还会抱怨过世丈母娘的品味。然而，医生前来与他谈话，让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路易忘记了胡椒瓶子是哪一个，认为现在是1965年，甚至不知道手机的存在。可是，他能想起1965年不应该有手机，这意味着他已经发现了记忆的缺失。

于是，他给家中常用的物品贴上了便签纸，用画家的方式提醒自己。可惜，疾病永远不会同情人类，路易不断地遗忘。他忘记喂鱼，导致鱼都死光了；他忘记了自己的长相，以为镜子里是一个陌生人。

便签纸纷纷从他的头顶飘落，背后是无尽的白墙，尽管路易尽了最大的努力，他依然挽留不了所珍视的东西。最后，老人眼中的孩子们纷纷变为了陌生人，每个人都是他不认识的样子，而爱人也成了他家新来的“清洁工”。

丈夫问：“您是清洁工吗？”

妻子答：“是的。我是清洁工，也是厨师，有时候还是护士。”

丈夫说：“我很担心。我妻子下班后该来接我了。天已经开始黑了，我怕她把我给忘了。”

老人遗忘了一切，他的世界是一片荒芜。

这个故事的原型是美国艺术家威廉·尤特莫伦。他在1995年被诊断为阿尔茨海默症，拿起画笔画下了遗失自我的过程。五年来，威廉的自画像让世人看到了患病者的悲痛、恐惧和绝望。

2000年，他病情过重，被送入疗养院，又在七年后过世。当一个人的大脑萎缩，认知坍塌，与所处的时代格格不入，他的人生中还剩下什么？身为局外人，我们永远无法知道。

自画像前后对比

影片用稍显轻松的口吻，讲述了老年痴呆画家的生活，但主线的背后，是主创团队对病人心路历程的思考和关怀。

• 暗线叙说了爱情在疾病面前的抗争

除了被阿尔茨海默症折磨的男主角路易，女主角米歇尔的心态变化同样值得探讨。

在第一阶段，当米歇尔发现路易忘记了香蕉的吃法，镜头在她的身上停顿了五秒，观众能清楚地看到米歇尔脸上的震惊和绝望。众所周知，老年痴呆是一个无法挽回的过程，而米歇尔从此将背负丈夫失忆的痛苦。

她请来了医生，确认了路易的病症，又发现他经常出现记忆断层，两人难以沟通。无奈的米歇尔有些自暴自弃，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说出了对路易的抱怨。

在第二阶段，妻子的想法发生了转变。她在画室看到了丈夫为她画的画像，从年轻到年老，无一不美。虽然病魔带走了爱人的记忆，但是带不走爱人的感情。情深似海，不受年龄所限。正如叶芝在《当你老了》说的那段话：

“多少人爱你风韵妩媚时光， 爱你的美丽出自假意或真情， 但唯有一人爱你灵魂的至诚， 爱你渐衰的脸上愁苦的风霜。”

在第三阶段，米歇尔逐渐释然。路易看到了成为虚影的她，忘记了她是谁，却在第一眼就爱上了她——“您真漂亮。您愿意给我当模特吗？我想为您画像。”

或许，当年两人的相识，就是从一见钟情开始。而丈夫老年痴呆之后，依然会对年华逝去的妻子一见钟情，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阿尔茨海默症战胜了人类的大脑，却磨灭不了人类的感情。影片的叙事在明线和暗线之间互相交替，既完整地交代了主线脉络，又将故事背后的含义升华，令观众在叹惋之余感动，在感动之余深思。

独特的比喻手法：油画色彩抒发情感，而它的融化意味着记忆的消失

这部动画短片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富有创意的比喻。艺术家以画笔为生，笔下的油彩暗示着画家的精神世界。而油彩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融化，又代表着病人一去不复返的记忆。

说起“用油画色彩来抒发情感”，最具影响力的人物莫过于荷兰画家梵高。他的画作以感染力著称，《向日葵》灿烂明亮，《麦田里的乌鸦》躁动不安，《割耳朵后的自画像》冷冽沉郁。不需要太多艺术常识，欣赏者只要看到梵高的油画，就能透过色彩感受到他作画的心境。

影片致敬梵高的《星夜》

影片多次致敬了梵高，路易的外表便是参照了梵高的《自画像》。当路易发现自己得了老年痴呆以后，他感觉自己住的房子周围变化了。天空中出现了梵高所画的《星夜》，一切变得空茫渺远，神秘阴暗。路易无法接受失忆，试图开枪自杀，也对应了梵高最终开枪自杀的事实。

色彩和油画质感始终贯穿着整部动画。起初，路易的模样是非常清晰的，线条鲜明，笑容温暖，反映了他乐观幽默的生活态度。这是一个随和有趣，热爱绘画的老头，而随着病症逐步加深，他的形象也发生了变化——颓丧、失落，毫无生机。

路易孤独地坐在中央，眉眼低垂，头发和衣服已经模糊不清。他像一株失去水分的植物，干枯萎缩，静待死亡。身为画家，他再也不会画画，白色就是他今后唯一能感知的颜色。再多的情感，最后也只剩下空白。

导演巧妙地运用具象化的方式，把抽象的记忆用具体的色彩表现出来。一旦路易开始遗忘某件事物，它就会化作墨点，从他的脑海中消失。

手机变成了一滩颜料，吹风机看起来像一把变形的手枪，孩子们的脸都扭曲了。家宴上，只有妻子一个人的脸还保持原貌，但在影片结尾，她也变了模样。

用油彩来描述失忆，是影片的特色。这样的比喻简单直白，同时又赋予了作品深厚的浪漫主义情怀。

当画家的画笔也融化了，他选择用手指蘸取颜料，“唤醒我们身体内原始的灵魂”。两个人最后一次跳舞，直到妻子变成了舞动的墨点。镜头终止于路易的脸，他抬头望向上空，耳边是妻子似哭似笑的声音。

豆瓣上对《勿忘我》有一条精辟的短评：“色彩和纹理，是爱与记忆的最美衣钵。”我们看到了阿尔茨海默症给家庭带来的巨大伤痛，也看到了“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真挚爱情。油画色彩使观众有幸享受了一场视觉盛宴，也留下了现实之外的想象空间。

深刻的主题和启示：涉及时间、疾病和爱情，而真意是唤醒"珍惜"

《勿忘我》的导演布鲁诺·科莱特在访谈中说道：

“电影以一段令人振奋的音乐结束。 我不希望《勿忘我》仅仅是 一部关于阿尔茨海默症的影片。 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是爱， 是几十年来维系这对夫妇的爱。”

动画短片只有12分钟，题材是老年痴呆症患者，但是它涉及的主题远远不止于此。时间、疾病、爱情，都是影片想要探讨的内容：时间如同流沙逝于掌心，留不下，回不来。疾病会摧毁一个家庭，让人在身体和精神上承受双倍负担。爱情的弥足珍贵之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忘记了那个人，也照旧会爱上那个人。

然而，追本溯源，影片的真正宗旨其实是唤醒“珍惜”。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们有时间就要多多陪伴父母，不要等到他们生病或者去世之后，再后悔自己的不作为。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婚姻需要经营，夫妻二人携手走过风风雨雨，年轻时恩爱缱绻，年老时相濡以沫，方能不负爱情，不负时光。

不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不要等到遗忘了才去追忆。当下，永远是最好的时刻。

结语

根据《世界阿尔茨海默报告》（World Alzheimer Report），2015年全球新增老年痴呆患者超过990万人，也就是说，每3.2秒就会出现一个新病例。2019年的调查结果显示，大约80%的公众担心自己会在某个时刻患上老年痴呆，并且25%的人认为阿尔茨海默症无法预防。

这种疾病具有高发病率、高致残率、高死亡率的特征，目前人类还没有发现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这部动画短片用浪漫而温暖的方式，唤起了人们对阿尔茨海默症的重视。

当我们关注老年痴呆症群体，不仅是要给予他们身体上的照顾，更是要理解他们的心灵世界，在精神上关爱呵护。治病需要医生，而珍惜当下、珍惜记忆、珍惜真情，是普通人对抗阿尔茨海默症所能做的最大努力。

这里是东风愿卿，一个旅行、文史和音乐爱好者，愿你我都能温柔地看待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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