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一个中年崩溃的明朝男人（王阳明五十多岁那年）

得知国家有难后，五十多岁的王阳明拖着病体再次踏上战场。

“突袭术”和“攻心术”双管齐下，叛贼被他一一拿下。

“心即是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

——王阳明

1.不要执着，光不仅在烛上

王阳明重新出征，与其弟子黄绾有很大的关系。得知思恩、田州叛乱后，黄绾便到处活动，希望王阳明能够再次得到朝廷的重用。当时黄绾为南京刑部员外郎，张璁为兵部左侍郎，黄绾写信给张璁，请他力荐王阳明。张璁是知道王阳明的军事才能的，况且也没人比王阳明更合适。于是，张璁与桂萼一同向内阁大臣杨一清和世宗皇上推荐王阳明。当时，王阳明是不知道黄绾在帮他活动，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阻止的。

万般无奈，王阳明只得拖着五十多岁的多病之躯，准备前往思恩、田州平定叛乱。

这思恩、田州叛乱倒地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在广西有一股势力强大的土著岑氏家族。明朝初年，朝廷即让该家族管理思恩、田州二府。这二府知府本为同族，但却矛盾重重。

洪武二年（1369年），田州府设立，岑氏家族的岑伯颜被命为知府，而且子孙世袭，这原本是件好事，谁料传了三代至岑溥时，岑氏家族内部出现了大乱。岑溥的长子岑猇觉得父亲太过偏心次子岑猛，将父亲给杀了。岑家的两个土目黄骥和李蛮，又将岑猇杀了。

当时，岑猛只有四岁。没过多长时间，黄骥和李蛮反目成仇。李蛮占据了田州，黄骥则带着岑猛逃到南宁督府，说李蛮将要发动兵变。南宁督府遂命令思恩知府岑濬派兵护送岑猛回田州，结果李蛮拒绝岑猛回来。

黄骥见回田州受阻，索性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岑濬的儿子，与思恩知府做了儿女亲家。成了亲家的黄、岑二人一合计，干脆将岑猛给软禁了起来，意图瓜分田州。朝廷知道这件事后，要求岑濬释放岑猛，岑濬不依。最后朝廷只能派兵征讨，迫不得已，岑濬才放了岑猛。但是，他们吞并田州的野心却不曾熄灭，倒是越燃越炽。

弘治十五年，黄骥、岑濬联合其他土司一起发兵攻打田州，结果田州不堪一击，很快就被攻破了，岑猛只得再次逃亡。

黄骥、岑濬的行径终于把朝廷惹恼了，弘治十八年（1505年），朝廷发兵征讨，黄骥和岑濬被杀。鉴于土司建置带来的矛盾，朝廷决定撤销岑氏家族世袭思恩、田州的制度，改为“流官”管理——也就是朝廷派官员前往管理。

原本是田州知府的岑猛则被降为福建平海卫千户。这样一来，岑猛的心里又不痛快了，在那田州知府的位子上还没坐几年呢，结果又被拽下来了。他的心里有怨气，拒绝去上任。此后数年，岑猛不断在暗中积聚力量。刘瑾操纵朝廷时，他多次贿赂刘瑾，得了一个田州府同知、领府事的职务。

正德年间，岑猛曾受命发兵江西协助剿匪，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升为田州府指挥同知。为了拿回自己的田州府，岑猛一直暗中招兵买马。结果朝廷直接把他定性为谋反，他打心底里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自己只不过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嘉靖五年（1526年）四月，都御史姚镆率领八万官兵直扑田州。岑猛听说官军来了，不但自己不抵抗，而且还不让部下抵抗，并写了冤状去伸冤。姚镆哪里肯听他的冤屈，不仅继续进攻，而且把岑猛的长子杀了。岑猛被逼至归顺，在那里被自己的亲家岑璋杀了。岑璋拿着岑猛首级讨好姚镆，姚镆顺利向朝廷交了差。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似乎已经圆满结束了。不料嘉靖六年（1527年）五月，田州土目卢苏与思恩土目王受共同起兵，打着岑猛的旗号欲恢复田州、思恩的土司建置。都御史姚镆只得再次领兵平叛。结果却是出师不利，败了。眼看事态越来来越严重，这时在黄绾的活动之下，张璁与桂萼共同向杨一清和世宗皇上推荐王阳明，这才有了让王阳明出征广西的圣旨。

王阳明上呈的《辞免重任乞恩养病疏》后，朝廷随即让原两广巡抚姚镆提前退休，让王阳明提督两广军务。随后又让他任两广巡抚。王阳明见朝廷不仅没有理会他请皇上收回成命的请求，还给了他这么大的职位和权力，所以也就不好再推辞了，决定再次披挂上阵，再展雄风。

临行之日，王阳明将自己的弟子们再一次召集到一起，与他们一一道别。来相送的弟子们围满了整个码头。许多...

礼部侍郎徐樾，甚至追随王阳明的官船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路，只为与王阳明再见上一面。当时，徐樾还处于王阳明心学的初级阶段。但是他确信已经理解了王阳明心学，悟得了真谛。王阳明让他举几个例子，徐樾就兴奋地举起了例子，他举一个，王阳明就否定一个。他举了十几个例子，已没有什么例子可举了，感到很沮丧。

王阳明提醒他道：“你太执着于事物。”

徐樾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王阳明指着船里蜡烛的光说：“这是光。”

又在空中画了个圈说：“这也是光。”

又指向船外被烛光映照湖面说：“这也是光。”

然后，又指向目力所及处：“那还是光。”

徐樾一脸茫然，但是过了一会儿却兴奋地说：“老师我懂了。”

王阳明说：“不要执着，光不仅在烛上，请记住这一点。”

蜡烛能发光，被烛光映照的湖面能发光，太阳也能发光。如果心中有光，那么光便无处不在。这就是王阳明想要告诉徐樾的。徐樾理解了王阳明的意思后，拜谢离去。

王阳明再一次踏上了从浙江到江西的水路，虽然前路漫漫，有着不可预知的危险，但是王阳明认为“光不仅在烛上”，所以他虽然不舍，但是也不至于悲观。如果想要修行，处处都是修行的场所。

2.圣人治天下，是何等的简单易行

嘉靖六年（1527年）九月初八，王阳明离开绍兴。九月二十二日，王阳明一行来到桐庐县桐江河畔的钓台，相传那是东汉严子陵曾经垂钓过的地方。严子陵、王阳明、朱舜水、黄宗羲四人均为余姚人，后人称为他们为“余姚四贤人”。王阳明以一首《复过钓台》，表达自己为国建功立业、不求个人私利的情怀。

到达浙江省衢州府西安县时，弟子栾惠、王玑等数十人早已冒雨守候多时。望着雨中垂手站立的弟子们，王阳明百感交集。与这些弟子们切磋学问，才是他最愿意做的事啊。

到达浙江省西部的常山县后，王阳明等人便可以改水路走陆路进入江西省境内了。在这里，王阳明作了一首《长生》：

长生徒有慕，苦乏大药资。

名山遍探历，悠悠鬓生丝。

微躯一系念，去道日远而。

中岁忽有觉，九还乃在兹。

非炉亦非鼎，何坎复何离？

本无终始究，宁有死生期？

彼哉游方士，诡辞反增疑。

纷然诸老翁，自传困多歧。

乾坤由我在，安用他求为？

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

这是一首讲述良知是真道的诗。年轻时王阳明曾一心修道以求长生，到中年以后，他才幡然醒悟，追求圣人之学。到了晚年，他唯一追求的便是“良知”。所以他说“千圣皆过影，良知乃吾师。”

离开常山县后，他经草坪驿到江西的玉山、上饶，然后登船沿着信江过铅山，来到弋阳。在弋阳王阳明特意去看望汪俊、汪伟两兄弟。此二人本与王阳明地好友，但是与王阳明在学术上有分歧。在大礼议时，他们坚决地支持朱学，认为应该按“理”尊称武宗的父亲为皇父。他们因此被罢了官，双双赋闲在家。

王阳明认为，学术上的争论归学术上的争论，并不影响彼此之间的交往。但是汪俊心里的坎一直过不去，因此托病不与王阳明相见，只让弟弟汪伟与王阳明见面。临走时，王阳明为汪俊留了两首诗，戏耍汪俊小孩子气。其实，王阳明何尝不是具有小孩子气？

在经过贵溪、余干后。十月，王阳明到达南昌。南昌的百姓打扫街道，焚香洒水，用迎接圣贤的仪式来迎接他。王阳明进入江西巡抚衙门还没坐稳，前来拜访的人便络绎不绝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有负南昌百姓的厚望。于是，他决定做一次讲学活动。此消息一经放出去，从各地赶来的学子挤满了整个厅堂。课程快结束时，王阳明叮嘱弟子们道：“功夫只是简易真切，愈真切，愈简易；愈简易，愈真切。”由此可见，王阳明论述良知学的简易功夫，已经达到极致。

十一月，王阳明终于抵达两广总督府梧州府。这里，将是他讨伐思恩、田州的大本营。

在来广西之前，王阳明对思恩、田州的叛乱的来龙去脉已经了解清楚了，来到本地后又作了深入的分析。

他认为这次叛乱如果用武力解决只会激化矛盾，既然岑猛已经被杀了，相当于带头的人没有了，那么只需要安抚好想要兴风作浪的人就好了，根本用不着武力解决。于是，王阳明决定向朝廷提出“以抚代剿”和“土官流官并行制”的两个方案。

为了让这两个方案得到落实，王阳明特意写信给杨一清、黄绾、方献夫，请他们相助。杨一清身为内阁首辅，获得他的支持意义重大。杨一清与王阳明也有过接触，是比较欣赏王阳明的。王阳明深思熟虑的方案，得到了杨一清的认可。黄绾和方献夫都是王阳明的弟子，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但是兵部尚书王时中看了王阳明的奏疏后，极为反对。兵部向来主张以剿杀为主，绝对不姑息反叛的人。而且实行流官制是朝廷恩许的，现在再改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幸好王阳明猜到了兵部的态度，提前做了杨一清、方献夫、黄绾等人的工作，否则这两个方案必定难以落实。在杨一清运筹下，世宗同意王阳明实施这两个方案。得到了皇上的准许，王阳明便能放开手脚解决思恩、田州的叛乱了。

为了快速解决思恩、田州问题的叛乱，王阳明做了以下几项工作：将行营搬到浔州；遣返了前任巡抚征调的几万大军，自己只带几千名士兵；将朝廷停止剿杀、决定招抚的消息传递给卢苏、王受。

再说卢苏、王受二人起兵，本来就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之前听说朝廷要派人来广西剿杀，就已经十分紧张了。没想到派来的还是军事奇人王阳明。与王阳明硬拼，只会自取灭亡。卢苏、王受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得到了王阳明决定招抚的消息。他二人开始并不相信，认为王阳明在使计，后来听到王阳明将数万军队遣散，才有点相信了。

为了进一步向卢苏、王受表明了招抚之心，王阳明将行营搬到了南宁府，这样离思恩和田州更近了。卢苏、王受为了探明王阳明的虚实，派出了黄富等头目前去拜见。王阳明已经猜到了卢苏、王受二人的意图，自然对黄富等头目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

得到了准确的讯息后，卢苏、王受来到南宁府，表示愿意被招抚。不管怎么说，他们起兵闹事扰乱了地方上的安宁都是不对的。两人一进府，王阳明就有理有据地指出他们的罪行，面对王阳明的指责，他们低下了头，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王阳明见他们的确是诚心接受招抚，便对他们施以杖刑了事。卢苏、王受二人原以为一定会受到重罚的，没想到只是受了点杖刑。王阳明的做法，感动了他们。

嘉靖七年（1528年）二月，王阳明上书《奏报田州、思恩平复疏》，将整个招抚的过程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历时三年之久的叛乱，王阳明兵不血刃，未动用一兵一卒就解决了。王阳明说过：“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这次之所以能这么快搞定思恩、田州叛乱，就在于破了卢苏、王受的“心中贼”，唤起了他们良知。

王阳明曾说过：“尧、舜、禹的三王之圣，言而民莫不信者，致其良知而言之也；行而民莫不说者，致其良知而行之也。是以其民熙熙皞皞，杀之不怨，利之不庸，施盈蛮貊，而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为其良知之同也。呜呼！圣人之治天下，何其简且易哉。”

意思是尧、舜、禹三位圣人说的话百姓没有不信的，是因为他们所说的推致了自己的良知，他们做的事百姓没有不喜欢的，是因为他们所做的实践了自己的良知。因此，他们的百姓和乐而满意，即使被处死也没有怨恨之心，百姓们获得利益，圣人不引以为功。把这些推广到蛮夷地区，凡是有血气的人无不孝敬父母，因为他们的良知是相同的，唉！圣人治天下，是何等的简单易行啊。

王阳明之所以能够如此圆满地解决田州、思恩叛乱，正因为王阳明深知圣人治理天下之道。没过多久，朝廷的批文下来了，田州府设流官知府，也设土官知府，由岑猛的儿子担任。除此之外，还设土官巡检司，由卢苏、王受等人担任。田州府改名为田宁府。

3.西家儿童不畏虎，执芊驱虎如驱牛

讲学是王阳明最热爱的事业。无论是被贬他乡，还是在京城任职；无论是羁旅途中，还是在行军打仗中，王阳明都不忘自己的讲学事业。他这次从浙江来到江西，一路上都忙于召见弟子、教导弟子。

王阳明殷切地盼着战乱快些平叛，继续回去讲学。天隧人愿，未动动用一兵一卒战乱就平了。他本可以轻轻松松回去复命了，然后聚众讲学，去过他真正想过的日子了。但是他发现，当时广西有几股不安分的力量。为了维护秩序，履行自己的职责，他甘愿留下来。

原来当王阳明集中精力在解决田州、思恩叛乱时，广西的断藤峡和八寨等地又出现了叛乱，而且越来越严重，不仅影响着朝廷对当地的管理，最重要的是也影响了当地百姓的正常生活。一心为民的王阳明，怎么会对这种状况视而不见呢？

如果王阳明知道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是他生前的最后一场战役，他还会那样义无反顾地留下来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他心中有良知，良知指引着他，即便前方有万丈深渊，他也会勇敢地跨过去。

断藤峡是黔江下游的一条峡谷，其主体在今天广西桂平县境内，全长有四十多公里，是广西境内最长、地势最为险要的一条峡谷。居住在断藤峡的多为壮族、瑶族等少数民族。

断藤峡原来叫作大藤峡，因为那里有一条大藤横跨黔江。断藤峡这个名字的由来，与瑶民的一次叛乱有关。当时瑶民借着复杂的地形与官军进行周旋，但是被韩雍带领着官兵打得落花流水。为了断掉瑶民造反的念头，韩雍派人烧掉了横跨江面的大藤，而且将名字改名为断藤峡。但是瑶民的造反的意图并没有随着大藤的断掉而除根，他们的造反的意图如同一颗种子，经过几十年的酝酿后，逐渐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嘉靖五年（1526年），越来越多的瑶民聚集断藤峡，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他们不仅惊扰当地的百姓，而且多次挑战官府，甚至以取朝廷命官的性命为乐。对于这些造反的瑶民，王阳明态度强硬，后来，他评论他们道：“窃发无时，凶恶成性，不可改化。”

渡过断藤峡向西，即为八寨。广西柳州府上林县北部与北侧的忻城县之间有一条都泥江，都泥江两岸都是悬崖峭壁。在这些悬崖峭壁之间，散布着古钵、古蓬、剥丁、思吉、周安、罗墨等八个寨子，即为八寨。

八寨的瑶民不仅凶蛮，而且非常狡猾。每当官军前来平叛，他们便谎称愿意接受朝廷的招安；一旦官军离开，他们便又会恢复最初的状态。他们利用地势优势，与各方叛贼相交，四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严重干扰了当地老百姓的正常生活。

处理完田州、思恩的事情后，王阳明便投身到平定断藤峡、八寨的叛乱中来。

为了让瑶民们放松警惕，王阳明让人撒布说，他已经递上辞呈，说自己年老多病，祈求回家养老。本来见王阳明迅速平了田州、思恩叛乱，断藤峡、八寨的瑶民心里多少有些畏惧，听说王阳明要告老回乡后，他们提着的那颗心立即放了下来。

做戏做全套，王阳明故意遣散湖广两地的一些军队，给人一种真的要走了的感觉。一切布置好了之后，王阳明将卢苏与王受叫到近前，问道：“现在有一个机会，你们愿不愿意戴罪立功？”

卢苏和王受正愁难以报答王阳明的宽宏大量呢，立即说道：“只要大人有需要，朝廷有需要，我们二人必定万死不辞。”见他们心意真诚，便让他们二人的军队作为围剿八寨等地的主力军队。

其实除了卢苏和王受的军队，还有一支神秘的军队。王阳明招抚卢苏和王受时，遣散了两广等地军队，只留几千湖广兵守卫城池。实际上这群被遣散的士兵另有安排，一旦剿匪行动开始，他们便会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在对当地的实际情况的调查和了解的基础上，王阳明决定实行突击战。王阳明的作战计划是，先是对磨刀、六寺、牛肠三个大寨进行攻击，再攻击花相和仙台两个大寨。王阳明反复强调军纪，不可以无事生非。

嘉靖七年（1528年）四月初二凌晨，当各路军队吹响号角，突袭断藤峡各大寨时，断藤峡各大寨的贼兵还在沉睡之中。神兵天降，攻打起来简直如探囊取物一般。第一阶段的作战非常顺利，牛肠、六寺、磨刀三个主要大寨的敌人被全部肃清。

初战告捷，大大鼓舞了官兵们的士气。接下来，王阳明准备围剿花相、仙台两个大寨。决定依然实行突袭策略，并对各路官兵的作战任务与进军路线进行了详细部署。不过花相、仙台两大寨的贼兵提高了警惕，做好了防备工作。所以，攻打花相、仙台两个大寨，要比牛肠、六寺、磨刀三个主要大寨困难得多，好在王阳明指挥得当，经过十天的战斗，断藤峡的山贼悉数被剿灭。

解决了断藤峡的匪患，就该轮到八寨了。目睹了断藤峡之战，八寨各处猜到王阳明可能依然会采取突袭战，于是处处做好防范工作。猜到归猜到了，结果还是一样的败了。考虑到卢苏和王受对当的地形比较熟悉，王阳明决定让此二人带着军队秘密行事。

四月二十二日夜里，卢苏和王受率领着军队连夜悄悄地前进。第二天早晨，对八寨展开了猛烈的进攻。尽管八寨做好了防备工作，但是依然难逃被拿下的命运。在各路军队勇猛进攻之下，八大寨纷纷被拿下。

六月中旬，八寨战役结束。令朝廷头痛了多年的断藤峡及八寨之乱，王阳明仅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搞定了，这再次证实了王阳明的军事才能。

王阳明那首《啾啾吟》中有这样两句：“东家老翁畏虎患，虎夜入室衔其首；西家儿童不畏虎，执芊驱虎如驱牛。”如果对号入座的话，朝廷便是“东家老翁”了，屡次平乱，屡次失败，大大助长了乱民的嚣张气焰，不断地挑战朝廷的底线。而“西家儿童”便可指王阳明了，正因为他“不畏虎”，所以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4.无事时要独知，有事时也要独知

一天，黄弘纲问老师王阳明：“‘戒惧是一个人在不知时的功夫，慎独是一个人独知时的功夫’这种认识正确吗?”

王阳明回答道：“戒惧也好，慎独也罢，它们只是一个功夫。无事时要独知，有事时也要独知。人如果不懂得在此独知处用功夫，仅在人所共知处用功夫，就是虚伪，就是‘见君子而后厌然’……”

此处的“独知”，可以理解为独立思考。所以，对于外在的一些声音，王阳明是已经不太在乎了，他在乎的是自己的内心品质。在他看来，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应当关注的就是自己的内心品质。也就是说，一个人生活得快乐不快乐、幸福不幸福，最关键的因素是源自内心的感受与自我评判。

当王阳明的《八寨断藤峡捷音疏》上报到朝廷后，朝野上下无不惊叹。与此同时，也产生了一些分歧。世宗皇帝虽然知道王阳明是旷世奇才，帮助他平定南赣汀漳的土匪和宁王之乱，但不相信王阳明决田州、思恩之乱后，又如此神速地解解决了断藤峡、八寨的瑶民之乱。他认为王阳明的捷报中有夸大其词的部分，所以他特意向内阁询问此事。

内阁首辅杨一清是个明白人，对于王阳明军事才能他很清楚。他断定王阳明的捷报并没有说谎，更没有夸大其词的部分。而桂萼则不这么认为，他让王阳明出兵交趾。王阳明认为桂萼的建议很可笑，便不予理睬，从而惹怒了桂萼。恼羞成怒的桂萼开始攻击王阳明，直到王阳明去世后，他的攻击之声都没有断绝。

好在朝中，除了杨一清，还有王阳明弟子们是维护王阳明的。黄绾、方献夫等人都深知王阳明的为人，断定恩师是绝对不会说谎的。他们对桂萼的行为十分不满，极力向世宗上疏夸赞王阳明。

对于朝中发生的这些事，王阳明知道得并不是很清楚，其实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打探朝廷的意思上。经过了这次战役，身体本来就不好的王阳明身子更弱了，再加上来到广西后，水土不服，气候不适应，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当时他最想做的只有如下三件事：

一是，做好善后工作。与以往战役胜利后一样，王阳明准备立即着手善后工作。但是这一次，王阳明因为疾病缠身，很多事情不能亲力亲为，只能尽量帮着地方官员出谋划策。在断藤峡、八寨两地设立了卫所，增设县治，并构筑守镇城堡，以保证这两个地方的长治久安。

二是，赶快回到绍兴，与妻儿团聚。广西之乱已平，就该回到绍兴了。他不在乎朝廷的封赏，只在乎朝廷是否准许他赶快离开两广，回到绍兴。儿子正聪年纪尚幼，他很想陪伴在他的身旁。每次想到他那幼小的儿子，疲惫的脸上就会露出笑意，让他暂时忘了身上的病痛。

三是，赶快回绍兴，继续讲学，宣扬自己的学说。此次出征，王阳明又有了很多新的感悟，他急于把这些感悟与弟子们分享。他在离开绍兴时，曾经与弟子们相约，胜利后会回来与他们继续论道。他认为他学说还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需要进一步完善。

王阳明心情焦急地等待着朝廷的消息。最终，世宗皇帝弄清了王阳明捷报的真假，对王阳明极为赞赏。皇上的态度，王阳明已经不太在乎，他在乎的是早日回到绍兴。

本以为结束了这场战役，就可以回绍兴享受他的天伦之乐了，就可以继续他的讲学事业了。没有想到，他的这一愿望居然难以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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